程墨秋走出百乐门时,黄浦江的风卷着《何日君再来》的旋律扑在脸上。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镜片突然映出斜后方报童的身影——那孩子左耳垂缺了半块,正是三天前在霞飞路偷他钱包的小扒手。
货仓铁门在阴云下泛着冷光,程墨秋贴着潮湿的砖墙移动。腐臭鱼腥味里混着硝石气息,他握紧勃朗宁手枪的指节微微发白。突然,头顶传来滑轮转动的吱呀声,成捆的麻袋从天而降。在麻袋砸落的瞬间,他瞥见麻绳切口整齐如刀削。货仓深处的阴影里传来铁器拖拽的声响,程墨秋侧身闪进堆满桐油桶的夹缝。麻袋砸落处腾起呛人的石灰粉,他捂住口鼻后退,后腰却撞上一截冰冷的枪管。
"程探长查案查到兄弟们的饭碗里了?"沙哑的嗓音裹着浓重宁波口音。程墨秋余光瞥见对方虎口处的船锚刺青——是青帮红棍的标记。勃朗宁手枪被缴走的瞬间,他猛然抬肘击中对方肋下,石灰粉中顿时爆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货仓二楼突然传来木箱翻倒的巨响,程墨秋趁机翻身滚向铁门。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满地散落的毛瑟枪零件,黄铜弹壳在青砖地上滚出细碎回音。他抓起半截枪管,螺纹处烙着的"奉天兵工厂"钢印让后背沁出冷汗。
总探长办公室的留声机正在放《天涯歌女》,胶木唱片沙沙地磨着"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尾音。程墨秋将证物袋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时,总探长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摩挲着一封火漆密函。
"许世昌走私的军火,最后一批经手人是令尊吧?"总探长突然掀开密函,泛黄的电报纸上赫然是二十年前天津海关的放行批文。程墨秋盯着落款处"程禹山"三个字,耳边响起母亲投缳那晚窗棂的吱呀声。
暴雨夜的法医室充斥着福尔马林的气味,程墨秋用镊子拨开死者左臂溃烂的皮肉。腐烂组织下隐约露出靛青色纹路,双头蛇的一只头颅被刻意刮花,残留的鳞片纹路却与父亲遗物中的怀表链纹饰完美重合。解剖刀突然打滑,在瓷盘上刮出尖利声响——死者真正的致命伤在脑后,菱形的伤口边缘带着火药灼烧的焦黑。当程墨秋砸开仁济医院档案室的铁锁时,霉斑斑驳的档案册正哗啦啦翻动着。1923年产科记录簿的某一页被撕去,残存纸缝里嵌着半枚带血指纹。守夜人的煤油灯晃过墙角,照亮砖缝里卡着的银质长命锁,锁芯刻着"秋"字的篆体与他颈间的一模一样。
苏州河上的薄雾漫进警局拘留室时,白牡丹的银狐披肩正在铁栅栏上勾出丝线。她哼着《四季歌》的调子,指甲在砖墙上划出双头蛇的简笔画:"程探长真以为许老板是第一个?七年前虹口诊所的德国大夫,尸首漂到吴淞口时手里攥的也是这种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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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秋在霞飞路公寓展开匿名信时,怀表指针正指向三点零六分。信纸上的字迹是用报纸铅字拼贴而成,泛黄的照片里,穿长衫的男人抱着襁褓站在天津码头,他背后货轮的烟囱正喷出1911年才启用的三花旗煤烟。仁济医院地下室回荡着试管碰撞的脆响,程墨秋盯着离心机里旋转的血样。RH阴性血型鉴定单在台灯下泛着青白,与他手中长命锁的化验报告叠在一起,墨迹洇透了"基因相似度99.8%"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