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更何况傅时靖还敢在压根没有多余兄弟姐妹的情况下跟个男人结婚,这就跟负责传宗接代延绵国运的皇帝执意要搞基一样,纯属造孽。

傅时靖头一次被气的说不出话。

傅成学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只得站出来道:“王彬,这些事都是他们这些小辈的私人关系,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在这些他们之间掺合呢。”

“董事长。”王彬正色,“我就直说了吧,傅总他私下里爱怎么搞就怎么搞,这事儿我不掺合,可这若是搬到台面上那就不行了,您说日后要是大家提起来,只记得傅总的爱人是个常年在那种伤风败俗的圈子里不干不净的戏子,您难不成还觉得脸上有光吗?”

傅成学沉着脸色说不出话,傅时靖却是猛地一踢椅子站了起来,贺猗本以为他会发脾气反驳,可傅时靖却猛地拉起他的手,拽住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外。

……

傍晚,灯火辉煌,临滩的夜景靓丽如画,岸头的游艇在漆黑的水面上推开一圈圈波澜驶向中心。

傅时靖伸出胳膊趴在栏杆上,已经陪着他戒了很长时间烟的人,这个时候似乎烟瘾又犯了,一根又一根不知餍足的抽着,夜风从水面上掀起一阵凉意,直扑傅时靖涟漪微动的眼底。

“说的都他妈是见鬼的屁话!”

“什么为公司着想,说白了不就是怕老子以后后继无人,没人继续担保他们的安稳日子了么?一群吸血鬼!”

“什么年代了,还传宗接代,真他妈以为自己生活在大清有皇位要继承呢,一群老不死的!”

“可你家这情况也差不多吧?”

贺猗站在旁边听着他骂骂咧咧半晌,没忍住提点了一句,他对争家产没什么概念,但是也知道傅家的家底太大,大到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傅时靖后继无人确实是个问题,可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除非傅时靖放弃他,跟老爷子希望的那样,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傅时靖夹着烟蒂的手一顿,蓦然偏头看他,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却一时之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没有孩子,无疑意味着从他这一代开始会有外姓或者是旁支的子侄过继过来,这样的方式对他们那些常驻集团分红保持长期利益合作的董事们无疑是不妥当的。

据贺猗所知,傅老爷子有过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早些年跟他一起去当兵,不幸死于流弹,老四,也就是傅成学,因为自小身体不好一直留在家里操心,至于最小的幺女在傅老太太死的那年,就已经从傅家分离了出去,剩下两个儿子,一个从军一个从政,均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不得参与继承和经营公司股份。

再加上傅家本就有规定,女儿一旦外嫁,就不能再参与家族公司的任何活动,如果以后傅时妧不跟大姐傅时嫣一样外嫁而是找上门女婿,对傅家来说,还是件好事,可对傅时靖来说,那就难了。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未来说不准男人什么时候也能怀孕了。”

贺猗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心里吃了一惊,顿觉出几分好笑,“要是能怀孕……谁怀?你怀吗?”

“我怀就我怀!”傅时靖气急败坏地跺脚,像极了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老子要是有儿子,还轮得着他们成天拿这个当把柄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他不知想起什么,又偏头看向贺猗,“你怎么还笑的出来?结不了婚了挺合你意是吧。”

贺猗嘴角的笑意一时没藏住,他倒不是因为结不了婚而暗自觉得庆幸,而是单纯觉得今晚傅时靖那副骂骂咧咧被踩中了痛脚的样子有那么丁点的可爱。

更何况,论谁被骂了,还能笑得出来啊。

虽然他们这一代的演艺圈没有以前那么纯粹,大多都是靠资本操纵营销,有些人为了搏出位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说是伤风败俗也不为过,王彬若说他是戏子他也承认,因为跟那些德艺双馨的老戏骨比,他确实还不够格。

可说他不干不净……

贺猗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好像也没那么赃吧。

心情一不爽了,总是要找个地方发泄。

男人发泄的方式无外乎三种,抽烟喝酒耍女人,当然,性取向不同时,耍男人也可以。

傅时靖要喝酒,贺猗本来不想让他去,但是他管不了,只能让司机把车开向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夜市街。

像这种露天经营的夜市摊子,无关乎城市gdp水平发展,几乎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充满生活气息的大排挡。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跟室友组团来这种夜摊,尤其是夏天,开几瓶子啤酒配着烤串,看着人潮拥挤的街头小巷能唠一晚上的磕,之后毕业忙着上班就没时间出来撸串了,偶尔来时也只是一个人。

不过相比傅时靖这种连公共交通工具都没坐过的人,这种地方给他的印象除了脏乱差以外,就是吵闹。

“我刚刚说了你肯定不喜欢这儿,你自己不信,现在要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当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街口时,就足够吸引来往的路人注目了,傅时靖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两秒不到就被扑面而来的油烟味儿熏得不得不把脚收了回去。

“我记得前面有家环境好点儿的酒楼,要不去那儿也行,再不济,我下去帮你买?”贺猗在旁观察他有些难以言喻的神色,没忍住揶揄道:“你这种一杯酒就能放倒的人,还是少凑点儿热闹吧,人间不适合你。”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傅时靖又冒火了。

“喝,今天喝不死,谁也别想回去!”

眼看着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也不回地融入了这跟他格格不入的街市,贺猗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帽子口罩戴上,紧跟着傅时靖身后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在一众乌泱泱的人堆里找来找去,最终在一家卖烧烤的排挡前找到了傅时靖。

男人找了个稍微远离人群的角落坐着,平日里杀气四溢的人这会儿在充满烟火气的街市里显得格外渺小,像极了一只误入了羊堆,不知道先挑那只羊下口的狼。

贺猗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比喻有点儿奇怪,他刚要走过去,就有个系着围裙拿着菜单的小姑娘分殷勤地朝傅时靖走了过去。

他脚步一顿,站住了。

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贺猗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傅时靖面对对方的交谈有点儿一头雾水。

明明一脸的不耐烦,但是又不好当面表示出来,只能露出一副“你说的对”“就这样办”的模样。

大概是点完了菜,贺猗才走了过去,傅时靖这时就有些上火,“你在后面磨蹭什么?”

“刘叔说想找个地方停车,我陪他停车去了。”

傅时靖:“……”

他刚要捞过椅子坐下,傅时靖忽然喊住了他,“你能不能擦擦?”

贺猗身形一顿,没接他递过来的纸巾,“一张椅子而已,这有什么的。”

“那你要是坐了,一会儿就别上车了。”

贺猗看着他极其不耐烦的脸色,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那我就自己打车回去。”

说着他还没坐下,傅时靖忽然一把拽住他把他拉了过来,一脸的嫌弃,“烦死了,坐我这儿。”

贺猗弯了弯唇角,然后在他擦了不知道多少遍,还把自己贴身用的帕子垫着的椅子上坐下了。

刘叔开车喝不了酒,贺猗就让他坐在旁边吃点儿东西垫垫,不过刘叔拒绝了,理由是傅时靖觉得这东西吃了味儿大,会熏着他,所以他每次都会让贴身的保镖司机常备口气清新剂,不然熏着他了,就等着被开除吧。

贺猗之前经常听陈枳在背地里吐槽傅时靖是个矫情怪,难伺候的要死,今日一见,又重新被开了眼界。

不过菜端上来的时候,看着满盘的辣子香料,贺猗有点儿迟疑,“你吃得了辣?”

傅时靖没说话,贺猗估计那小姑娘刚才过来点菜时,她说了什么,傅时靖就直接点头同意了。

“我喝酒算了。”

他让刘叔起开了一瓶啤酒,往纸杯里倒满后,贺猗就发现他直接豪气干云的一口气喝了个底儿。

“你没事儿吧。”他本来以为傅时靖会醉,没想到酒量倒是比之前长进了不少。

“我能有什么事儿?”傅时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不屑,还不忘评价了一句,“就是不好喝,像马尿。”

贺猗哼笑,“说的跟你喝过一样。”

“没喝过,要不下次我请你去马场尝尝?”

“不了,无福消受。”

他们两人菜没吃几口,酒倒喝了不少,傅时靖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能有两瓶啤酒,虽然不多,但是这么个当初一罐啤酒就能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已经挺让人吃惊了。

贺猗觉得傅时靖估计背着他偷偷练酒量了的。

烧烤摊老板的女儿大概是挺喜欢傅时靖的,应该是像傅时靖这种外貌绝佳、气质出众的男人,确实走哪儿都讨人喜欢,不过也仅仅是流于表面的喜欢,如果深入了解一下,可能就会被活活气死。

不过贺猗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傅时靖那张时刻都写着“生人勿近”的脸,她居然还有勇气靠近。

“你们家结账还要写客人的电话号码啊?”

傅时靖靠在椅子上觑了一眼菜单,又看了一眼贺猗,脸上的表情透着抹玩味。

“您那么帅,平日里肯定没少被人要过联系方式吧。”小姑娘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

“那倒不是。”傅时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脸上的神情莫名得意,“因为我有老婆了。”

“啊,怎么这年头的帅哥哥都流行英年早婚啊。”

小姑娘表示可惜,接着又把目标很快转移到了贺猗身上,双眼发亮,跃跃欲试,“那您……等等!我好像认识你!”

不等傅时靖插话,小姑娘忽然一惊一乍地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捂着嘴巴看了看贺猗又看了看傅时靖,脸一红,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

“闹了半天,原来是你的粉丝。”傅时靖双手插着衣兜慢悠悠地顺着人行道漫步,“不过你这粉丝也太不称职了吧,正主在跟前儿都认不出来?”

“可能光线不好,也可能是没料到我会来这儿。”

贺猗清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头顶昏黄的路灯穿过人行道旁的常青树,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傅时靖头一回,就发现贺猗压着帽檐,遮去了大半面容,只留下那一小片微尖的下巴和淡樱色的唇。

他心里一动,听着车流不息的嘈杂声,伸出胳膊勾住贺猗的颈项把他往自己肩头拉了拉。

“你干什么?”

贺猗被他吓了一跳,刚要推开他,傅时靖就锁紧了他胳膊,“这大晚上的,谁看得清啊。”

“那你这样走不觉得别扭么?”

傅时靖揽着他的肩膀,这就使得贺猗不得不侧着身子贴着他走,男人身上惯有的冷香混合着酒气彻底夺走了他的呼吸。

“你说,明天一早热搜上会不会爆出我们俩今晚在一起的消息?”

傅时靖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即便偶尔镜头曝出他的行踪时,也只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角度和模糊不清的远景,这就使得除了圈子里的部分人外,走在a市的大街上,很少会有人认出傅时靖。

不过今晚被识破身份,还要托那个小粉丝的福。

贺猗觉得他已经有点儿醉了,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忘了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腾出一只胳膊轻轻抱住了傅时靖的后腰,好让自己走路的姿势别显得那么别扭。

“我刚才跟她交代了,她不会乱说的。”

“哦。”傅时靖的声音听着有那么点儿失落,“她要是乱说我们的关系,我就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什么?”

“把假的变成真的。”

“假的?”贺猗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是假的?”

傅时靖没能回答他,他脚步一顿,走了几步后,酒气上涌,酒精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他一下松开了揽着贺猗的手,突然朝着一旁的绿化带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