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贺猗本来想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最后看傅时靖那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他又没能问出口。

听陈枳说傅时靖昨天把他救出来之前,邵勋就已经带着人跑了,然后傅时靖就直接回了别墅,发高烧是因为被雨淋的,虽然贺猗觉得这个借口有点太过牵强了,不过他想了想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

“刚才阿姨做了饭,一会儿我帮你端上来。”

贺猗让徐向泛去附近的私人医院找了个医生来,给傅时靖打了两针退烧针,等到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那种眩晕呕吐的感觉渐渐消退,傅时靖才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

看着贺猗离开的背影后,傅时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刚才贺猗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反应来看,贺猗好像……对昨天发生的事没有一点记忆了,那是不是代表,昨天发生在地下室的那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到这里,傅时靖忽然就松了口气,对于贺猗想要他这件事,他以前一直没有答应,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想,心理上那道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过,他一直以来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可昨天过后,他现在却是连敢也不敢了。

相比这个,他更宁愿挨枪子。

他不知道贺猗之前跟别人在一起时,别人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是他实在小看贺猗了。

只是唯一一个疑惑让他还是不太明白,卡洛斯刚刚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然而他思索没多久,徐向泛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老板?”贺猗还没回来,徐向泛跟做贼一样溜了上来,傅时靖一看她脸色就极差,“你上来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啊?”

“……”

看着她那充满好奇打量的目光,傅时靖心理上一阵不适,他沉了脸色,“出去!”

徐向泛没走,仍旧死皮赖脸道:“其实你为什么不跟贺先生说实话呢?他人那么善解人意,不会嘲笑你的。”

“……”傅时靖差点儿被她气的背过气去,“你再不滚,明天你就跟陈枳一起给我收拾包袱滚出去!”

“疼么?”徐向泛恍若未闻他口头上的威胁,“你要是不承认,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我看书上说不好好清理的话,会因为病菌感染再次发烧的。”

她无视傅时靖黑成锅底的脸色,苦口婆心道:“您不要不听劝啊,我这是为您着想,您要是死了,我的工资……”

“你他妈一天天都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这都是常识啊,你不信就算了。”徐向泛冷哼一声,“你要是病死了,我就劝贺先生就再找别人……”

她转身即将离开时,傅时靖突然喊住了她。

徐向泛得意一笑,转过身来,傅时靖只好板着脸把刚才卡洛斯走之前跟他说的话,清理时应该准备什么东西,又悉数交代给了徐向泛,最后还不忘叮嘱,“别让贺猗知道。”

“ok。”徐向泛一口应下。

“不准跟他说听见没有,不然你就滚……”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嘴最严实了。”

“等等,”傅时靖想了一下,强忍着不适再次喊住了她,“你们……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徐向泛没注意到他话里加了个“你们”,露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猜?”

傅时靖:“……”

徐向泛不逗他了,“其实是因为经验丰富嘛。”

傅时靖无语,“你能有什么经验?”

徐向泛大言不惭,“我没经验,可我就不能从别的地方获取知识吗?人只有不断的学习,才能积累更多的经验。”

傅时靖不想跟她继续废话,直接不耐烦地把人赶走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后,他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他表现的真的很明显?

那为什么卡洛斯和徐向泛都看出来了,贺猗看不出来?

还是说,贺猗是装的?

然而事实证明,贺猗没装,他确实没看出来。

傅时靖突然就有种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落的情绪,反正他也不指望贺猗这个从来不会过分在意他的人发现什么。

“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静养,你现在高烧还没完全消退,必要的话还要接着打针,不过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贺猗看着他慢腾腾地把香浓粘稠的米汤喝下,觉得有点儿无奈,他本来是想跟傅时靖提出解除关系的,谁知道今天过来后,这人突然就病了,他反倒留下来照顾了大半天。

不过他也是看在傅时靖昨天救他出来的份上。

“你明天有事?“

傅时靖此时此刻显然完全还不知道贺猗心底的想法。

“导演给我打电话了,下周要跟组远行。”贺猗并不说破,“至于明天……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事要做,你难不成还想指望我照顾到你病好吗?”

傅时靖当然想,但他知道他说了,贺猗也不会答应他。

“有事你让陈枳给我打电话就行,不过别没事找事。”贺猗特地补充了一句。

傅时靖听了却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什么叫我没事找事?那你呢?你昨天不是在给我找事做?”

贺猗:“……”

贺猗就发现他一旦给了傅时靖一点好颜色之后,这人就又开始原形毕露了,他想了想并不打算跟傅时靖一般见识,只能无可奈何道:“那我给你道歉可以么?”

“你道歉的方式就是嘴上说说?”

“……”贺猗也没生气,反倒笑了笑,讥讽他,“不嘴上说说,难道你想让我用实际行动说服你,让你成功闭嘴?”

这下轮到傅时靖说不出话了。

贺猗看他那副瞬间又蔫了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赶紧吃,吃完了我有事要问你。”

“你现在就问吧。”傅时靖低下头拨弄着调羹。

“那你昨天有没有看见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

傅时靖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贺猗的意思。

他想起那个叫阮奕的男孩。

心里腾地一下烧起一股无名火,傅时靖脸色微变,“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他这反应,是知道了?

贺猗迟疑了下,也不打算瞒他。

“我确实要找他,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贺猗无语,“你又跟我撒什么气?能不能好好说话?”

傅时靖难以置信,“什么叫我跟你撒气?你是忘了我跟你签合同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了?”

贺猗恼了,“我他妈又没破例,你发什么脾气?”

“那你找他干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下他有没有事。”如果不是因为他,阮奕也不会被邵勋那个傻逼盯上当做目标,而且目前更糟糕的事是他想确认阮奕到底有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

傅时靖却恼火的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你那么关心他还说没关系?他能有什么事?真正有事的人是我才对!”

“你能有什么事?”

然而贺猗迟疑的目光,瞬间就让傅时靖说不出半句辩解来了,他确实是有事,可看贺猗这个态度,他要怎么说?

“发烧吗?”贺猗冷笑,“你但凡平时少作一点,也不至于那么多破事儿。”

“……”傅时靖一时之间竟然被他气的说不出话。

贺猗懒得再跟他继续废话,直接起身就要离开,任凭傅时靖怎么喊他,他都没理会,直到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在脚边响起,贺猗脚步一顿,就看见鞋子上溅上了几点水渍。

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在心口猛地窜起,他攥紧拳头直接拔腿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傅时靖的领口,低声威胁道:“姓傅的,你别不知好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打你?”

傅时靖抬起头看着他这副忍无可忍的样子,突然就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漫上心田,心脏被揪的发疼,“……你对我动手动的还少了?”

“那不是你自找的?”

“……”

傅时靖头一次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觉得他现在就像极了误吃黄莲的哑巴,偏偏有苦怎么也说不出。

他强忍着内心的酸涩,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是,以前都是我自作自受,那你呢?你要是肯听我的话别跟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接触,至于三天两头的出这档子破事?贺猗,有时候我他妈还真不欠你的,明明就是你自己脑子有病!”

“你他妈说谁乱七八糟?”

贺猗彻底被他给惹毛了,“你再说一遍?!”

“我骂你你都不在意了?”傅时靖怒了,“好啊,我告诉你,我他妈说的就是阮奕,那个跟你不清不楚的小杂种!”

他话没说完,胸口一痛,贺猗直接把他抵上了床头,另一只手宛如铁钳一样死死掐住了他脖子!

呼吸猛地一滞,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

傅时靖睁大眼睛看着他,甚至有一瞬间难以置信平日里从来不会跟他闹到这种份上的贺猗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丝毫不怀疑贺猗下一刻就会动手掐死他。

然而他没有挣扎,贺猗也没有继续掐他。

怒火和冲突一触即发,又在无声的对峙中被慢慢消磨,很快,脖子上的力道松驰了下来,新鲜的空气大量钻入鼻腔,傅时靖没忍住呛咳出声,贺猗却忽然看着他笑了笑。

那笑声里好似夹带着无限的讽刺,傅时靖不禁被他笑的头皮有些发麻,他刚抬起头来,一只手就已经伸过来不紧不慢地捋了捋他刚才被弄皱了的领口。

傅时靖一时之间有些明白不过来贺猗是什么意思,直到眼前模样俊美的青年慢慢贴近他哂笑了一声,脱口而出的话里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傅时靖,我要不是看在你今天还病着的份上,我他妈一定往死了操.你。”

“……”

贺猗腾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蹭了蹭他嘴角,那眼里看他的神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了质,变得让他难以置信,甚至难以捉摸。

他喜欢的那个贺猗好像正慢慢变得会把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往他身上发泄,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对于他来说,不应该挺高兴的么?至少贺猗不会跟当初在蒙特利尔一样,对他露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知道像个活人一样把脾气和不同的情绪展现给他看。

可为什么……他现在会觉得难过?

那种难过痛彻心扉,像是剜掉他最好的一块心头肉一样,让他痛的说不出话。

他现在好像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一厢情愿的犯贱,喜欢看贺猗对他发脾气,而是想要贺猗能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多一点,哪怕一会儿也行。

可他的情绪被他掩藏的滴水不漏,贺猗也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

眼前的青年看着他完全僵住的神情,慢慢挑起一边的眉梢,漫不经心地柔声说着威胁的话,“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别人跟我顶嘴,从小到大,那些跟我顶嘴吵架的人,要么给我道歉,要么吃我的拳头,但是你不一样……”

那温热的呼吸吹上傅时靖的面孔,却烫的他一阵心悸,“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用拳头,但我会教你怎么用我喜欢的方式道歉,不过,希望咱们之间永远用不上这种方式。”

“贺,贺先生?发生了什么这是?”

陈妈似乎是听到了摔碗的动静,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就看见贺猗单膝压在床上,和傅时靖离的很近。

眼前的场面剑拔弩张,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失语。

贺猗听见动静,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地转过了身,插着兜走了过来,“没什么,刚才发生了点小矛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