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拿着叉子的手一顿,很快又无所谓道:“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傅时靖心底却不怎么是滋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贺猗不是个喜欢张扬的性格,有些事你如果不问他他就会一直憋在心里,就像上次在金池被人当场给难堪,如果他不在的话,贺猗估计不会出手打人,可能最多会隐忍着离开。

他总觉得贺猗好像只是为了让他高兴,有种让他可以事后出面摆平的高调感才对别人动手,其实他只是想让贺猗不用走哪儿都那么顾虑周全,至少不该忍的时候别忍,毕竟有些事在他看来忍不忍都无济于事。

那些看不惯你的人不论怎样总会找借口为难你,可是贺猗好像总是容易曲解他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表达方式有误,还是他们俩的交流方式存在问题。

“以后少抽烟吧。”

贺猗吃到一半,忽然听到这么一句。

他抬起头来,就注意到傅时靖冲着他笑了笑,“我不是在管你,只是希望你自己注意点分寸,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弄坏了,我就是想替你也替不了。”

“……”

甜中带涩的柠檬汁在唇齿间化开,贺猗却觉得舌头陡然一阵发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悲催的发现他现在越来越难以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心情了。

傅时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神经,他现在已经变得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如果不是今晚杨栖池突然跟他说了那些话,他是不是会一直这么无所顾忌地沉湎下去?

他承认他确实是被杨栖池的话影响到了,不然他现在的心情为什么会那么低落?

毕竟杨栖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和傅时靖确实是两个维度的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暂时性的,人得把目光放长远去看,最起码在变故出现之前,不要再动心了。

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他回过神仓促地看了一眼傅时靖,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扯了扯唇角,“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别人想听我唠叨还听不着呢,这不该是你的荣幸?贺先生。”傅时靖不以为意往后靠了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自恋。”贺猗瞥了他一眼,刚准备端起手边的茶杯时,忽然注意到杯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红唇印。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状似无意地道:“你下周有没有时间?”

傅时靖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料到他会提这茬,放下茶杯,抿了抿唇角,“怎么了?”

“没什么。”贺猗笑了笑,“只是想出去玩玩而已。”

傅时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如果有时间肯定会陪你,不过这个估计不行,下周我有事情要去处理,你要不让小徐陪着你?”

贺猗很想问他有什么事,可话到嘴边,他突然发现自己问不出口了,他只能哂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出意外?”

“出什么意外?”傅时靖也笑,“你要是在害怕时能稍微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把平日里用在我身上的几分力气使出三分来,那一拳下去不得把人打死?哪还用得着害怕?”

吃完饭,傅时靖突然就后悔自己在餐桌上说过的话了。

他觉得贺猗今天晚上好像背着他吃了炸.药包一样,回家的路上,他们俩又去拳馆了一趟,如果是以前,他好歹还能跟贺猗对打,可越到最后,他就发现他越招架不住贺猗了。

他一开始也只是想让贺猗强身健体开心一下,完全没想过要把贺猗练成专业搏击手,毕竟这种东西不仅需要天赋也需要技巧,没有两三年,完全不敢自负入门。

他觉得贺猗也不至于到那种让他招架不住的地步,如果真是这样,他那么多年的健身可能白练了,可事实证明他错了,也就两个月不到,贺猗的训练成效进步大的让人吃惊。

打到一半,傅时靖撑着台柱刚歇了一口气,抬起头就注意到贺猗直接热的把上衣脱了,汗水顺着胸腹上肌肉分明的线条流下,逐渐洇湿了裤缝边缘。

刺眼的灯光下,贺猗像极了一只从水中钻出来的黑豹,湿润的皮毛贴服在蓬勃有力的肌肉上,一举一动都是极具爆发力的诱惑,这样年轻结实的身体很难不让人欲望偾张。

傅时靖眸色暗了暗,伸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攥紧了汗湿的手心,把身形后押蓄力,然后握拳猛地冲了上去!

贺猗骤然挥拳反击,沙包大的拳头凌然生威,动作速率在对方互相试探的底线中被发挥到极致,从扫腿、击腹,跳膝,侧踢,所有动作贺猗都灵活多变,几乎是游刃有余。

傅时靖觉得自己还算是能跟贺猗势均力敌的,只是他刚刚松松地吐出一口气,下一刻贺猗直接旋身一个侧踢横扫了过来,他腰胯一提急步撤退,汗水在空气里随着力度被甩出,快速稳定身形后,他并肘提膝格挡,贺猗又是数拳连击毫不犹豫地挥了上来,破风声迅猛地仿佛能撕裂空气。

打到最后,双方动作越来越凶狠,他上一击转身后蹬刚接触到贺猗后腰,眨眼间贺猗猛地旋身抱住他腿根,左肩向前用力一顶,瞬间就是一个冷酷无情地抱摔!

“啪”地一声,后背直接被撞上了地垫,只是落地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只手已经眼疾手快地穿过他后颈,借力一提把他拉向自己的肩窝,贺猗用身体裹住他,两人就这么往地上滚落了两圈,然后齐齐摔在了擂台下的软垫上。

一阵天旋地转,傅时靖回过神来,正好压在了贺猗身上,他手臂微微撑住地面,给彼此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发现贺猗皱着眉头往后仰了仰脑袋,抻得那一截汗水淋漓的颈子皮下血管微微暴起。

“磕着了?”傅时靖伸手要去看他情况,贺猗抬起头,伸手一把打开了他,忍无可忍,“下去。”

“哦。”傅时靖无趣地弯了弯唇角,起身站了起来,运动过后脑袋还有点充血似的晕眩,他给贺猗搭了把手,把人拉起来后,视线没忍住扫了一眼某个地方。

“硬了。”

“……”

贺猗给了他一巴掌,“滚。”

“不应该啊,刚才让你泄愤那么久,怎么气还没消?”

傅时靖悄悄跟紧他,视线落在他宽厚挺拔的脊背上,才发现贺猗又结实了不少,平日里穿衣服倒是不怎么显,但脱了衣服后,摸上去的质感果然不一样了许多。

他试探着伸手搂过他肩背,见贺猗没有打开他,手指又蹭了蹭他腰腹两旁沟壑深长的人.鱼.线。

贺猗没躲,只是偏过头扫了傅时靖一眼,“摸够了?”

傅时靖摇了摇头,笑道:“还差点儿。”

“差点儿也没了。”

贺猗冷笑,“想摸去找男模摸个够啊。”

傅时靖暗自笑了笑,他发现贺猗跟他的相处模式总是处于腻和烦两个状态,贺猗要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宝,贺猗要是开始烦他了,他就是根草,贱卖也不要。

他也不觉得丝毫的生气,反倒很心甘情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别人不懂贺猗,可他懂,贺猗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刚才滚下来为什么要用身体护着他?

傅时靖搭住他肩膀,把人往怀里拉了拉,咬了咬他耳朵促狭一笑道:“找男模要钱的。”

贺猗也没生气,反倒笑了,“一次三千两万也算钱?”

“钱这个东西是该省省该花花,在我眼里一毛一万都是钱,区别只在于哪个该省哪个该花。”傅时靖低笑了一声,“把该花的钱省下来带你回家,这叫会过日子。”

……

两人在拳馆里冲了个凉,开车回家的路上时间已经过了深夜十一点,黑色的魅影在夜色中飞驰,傅时靖偏头看了一眼贺猗,就发现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湿漉漉的头发被捋向了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偶尔几缕发丝被风吹干后,轻飘飘地搭上他舒展的眉弓,容貌俊挺的让人心驰神摇。

他没忍住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贺猗的脸颊,一下子把贺猗给捏醒了,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手不想要了?”

“没呢,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傅时靖笑道:“好奇你吃的饭是不是全长脸上去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大个人了,脸上的肉还跟小孩儿一样软。”

贺猗眼刀横扫,“我拳头很硬,你要不要试试?”

“拳头试过了。”傅时靖厚颜无耻,“想试试别的。”

“好好开你的车,别逼我踹你,老子不想车毁人亡。”

傅时靖勾唇,意有所指,“我这不好好开着呢吗。”

贺猗懒得搭理他,车子飞速越过隧道,两旁灿亮的灯光打下,将眼中的画面分割成一阴一阳两个极端。

他静静地靠坐在皮椅上,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人到夜晚的情绪总是会变得莫名的敏感和冲动,他觉得他现在就好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一样急需着突破口。

今天晚上四个多小时的体能消耗没有让他的情绪有过丝毫的放松,反而因为傅时靖的话变得越来越难以抑制。

尤其是一想起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想到杨栖池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有那么一刻非常想放弃。

他知道傅时靖想留下他,可这么久过去了,他觉得他就像是被困在监狱里的死囚,永远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

他想对着傅时靖说,我们分开吧,不要再把这样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关系进行下去了,适可而止吧。

他很累,也倦了,而且更加后悔当初头脑一热就答应傅时靖做炮友的事,他早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可是一直到回家,他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他坐在床边神色漠然地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几乎能脑补到傅时靖在听见他的想法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肯定又会跟他吵起来,然后动手打一架,再到认错,和好……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再等等吧,等到下周,说不定他就有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了,说不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傅时靖解除关系了。

“睡吧。”

男人宽厚的手掌贴合住他脸颊,在嘴角旁习惯性地留下一个吻,贺猗没有拒绝,脱了衣服后,很快熄灯入眠。

……

“这是第十四场戏的剧本,昨天编剧临时改了一下,你要是有什么不熟的,咱俩找个时间再对对?”

周颀让小助理把剧本送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贺猗接过扫了一眼内容,“行。”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周颀放下手中的酒杯,跷起腿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时间太赶了?”

“没有。”贺猗抬起头,借着卡座里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周颀脸上的神情,“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这么久了还记着啊。”周颀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傅总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个也能理解。”

自从跟周颀第n次在不同剧组的碰面后,他们俩就熟络上了,周颀为人比较谦和又好说话,平日里在剧组总是会帮上他不少忙,上次过生日时还特地邀请了他,他虽然拒绝了,不过是借着傅时靖的由头拒绝的。

八号公馆那地方确实鱼龙混杂,不是什么好去处,周颀有自己的圈子他能理解,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不能随随便便去那种地方,圈子里看不惯他的人多着呢,虽然现在不少人因为上回金池晚宴那事儿对他心有忌惮,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还是洁身自好一点。

那次跟傅时靖从峰会回来后,他们俩都因为行程原因不怎么经常见面了,傅时靖也没有跟以前那样管得他那么严实了,所以他今天出来没有带着徐向泛,才有机会跟周颀一起在剧组场地附近的清吧里抽空歇口气。

“酒别喝多了,晚上回去不方便。”见那满满一瓶子冰酒即将见底,周颀忍不住劝他,“你今天出来不是没带那小姑娘么?喝多了怎么开车回去?”

贺猗揉了揉眉心,“不回了,就在剧组待一晚算了。”

周颀笑了,“彻夜不归就不怕傅总生气么?”

“他今天不在。”喉咙里渐渐有些发苦,贺猗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想起什么,又低骂了一句,“管我?他算个屁。”

纵使他声音很低,但是清吧里的环境一般都比较舒缓安静,这话显然被周颀和小助理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