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牙老头却摇摇头,固执地蹲下来,抓起一把麦穗:“俺们造的孽,俺们自己收拾。”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麦粒,突然眼睛一亮,“方专家,你看这个,穗子短,麦芒硬,肯定是抗旱3号!俺早几年时种过这个品种,错不了!”
方稷一愣,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如老头所说。他惊讶地抬头:“您怎么认出来的?”
老头咧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这就是感觉,从麦子在手里,就能感觉出他们的不一样。”
铁柱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那您之前咋还乱割?”
老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低下头,声音沙哑:“疯了……就想哪块之前割哪块,让派出所多关我们一段时间……”
方稷拍了拍老头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对社员们喊道:“大伙儿加把劲!天亮前把这块田分出来!”
终于将被他们乱割的麦子分的差不多的时候。
豁牙老头把皱巴巴的帽子往膝盖上一拍,挺直了佝偻的腰板,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年轻人般的光亮:"方专家,您要信得过俺们这几个老骨头,"他伸出树皮般粗糙的手,挨个点着身边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伙计,"俺们一定好好干,半夜听声儿抓田鼠都是一把好手!"
王瘸子突然把拐棍往地上一杵,竟单腿站了起来。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在夜风里飘荡,他却站得比谁都直:"方专家要是不嫌弃,俺这条老命就押在试验田了!"他拍了拍残腿,"这腿是修红旗渠时砸的,但俺的眼睛比测墒仪还准!"
方稷的眼眶突然发热,点点头,表示以后他们就在这里工作。
他看见老人们皲裂的手掌上,那些深嵌在皱纹里的老茧还在泛着麦芒的亮光;看见他们佝偻的背上,依稀残留着"农业学大寨"标语的字痕;更看见他们浑浊的眼底。
"您放心!"老头突然挺直腰板敬了个军礼,姿势标准得让人心酸,"俺们就是熬干这身老油,也绝不让您的心血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