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是公社来收粮的车队。

豁牙老头突然跪下"砰砰"磕头:"就当我们是贼!把我们抓走吧!牢饭...牢饭管饱啊!"

方稷刚想说什么,铁柱一瘸一拐地跟过来,声音发颤,"他们专挑插着牌子的地块割...说是...说是带字的麦子金贵..."

方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踉跄着奔向试验田。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原本划分得清清楚楚的试验田,如今被割得七零八落。不同品种的麦秆胡乱堆在一起,精心设计的对比实验数据彻底毁了。

老支书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拨弄着混在一起的麦穗:"全混了...这季的心血..."

方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试验田里每株麦子都倾注了大家的心血,抗旱3号是孙兴华在四十度高温下人工授粉培育的,现在,所有数据都成了泡影。

豁牙老头还在嚷嚷:"不就是几把麦子吗?俺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你们这些穿皮鞋的在哪?"

"您知道这些麦子意味着什么吗?"方稷猛地转身,声音嘶哑,"抗旱品种能救活多少庄稼?能让多少农民不用看天吃饭?"他抓起一把混种的麦穗,"现在全完了!就为了你们几顿饱饭!"

老头被吼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少在这唱高调!俺们要活命!"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近。老支书突然扯开嗓子:"都别吵了!"他指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公社粮站的人马上到,看见这场面谁都别想好过!"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几个老头面面相觑,方才的嚣张气焰消了一半。

方稷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那几个面黄肌瘦的老头。他们的嚣张背后,是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们的可恨之处,何尝不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把麦子...分他们一半。"方稷突然说,"剩下的...咱们,等下一季数据。"

老支书瞪大眼睛:"可报告怎么写?农科所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