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灰扑扑的水泥站台上,孙兴华把两人的行李挨个儿举上车厢。
"真不用我跟着去甘肃?"孙兴华第三次确认车票,手指在硬纸板上捏出皱褶,"那边风沙大,您这脚..."
方稷倚着车门摇摇头。晨雾里,他鬓角的白发比来时更扎眼了,可眼睛却亮得像淬过火的镰刀:"淅川的试验田,有你盯着我才放心。"
汽笛突然嘶鸣,惊飞站台顶棚下的麻雀。铁柱从车窗探出身子,把个布包塞给孙兴华:"红姐让捎的艾草团子,路上垫肚子。"
孙兴华一愣,随即笑出两个酒窝:"谢谢,红姐家的艾草团子是好吃!"转头却见方稷正望着车窗外发呆,那儿有几个农民扛着麻袋挤上车,麻绳勒进黝黑的肩膀里。
"方老师?"铁柱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方稷回过神来,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兴华,周口,驻马店和阜阳每个地方都有很多问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车厢玻璃嗡嗡响。
孙兴华急忙递上水壶,却被推开。方稷喘匀了气,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甘肃招聘...你觉得咱们是不是铺得太开了?"
铁柱正在捆行李的手突然停住。他看见老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上的烧痕——那是救火时烫的。
"方老师,我知道您在想,如果我们把范围缩小一点,您能看到的当地情况去解决的机会就多了,"铁柱蹲下来,眼睛注视着方稷,"但是麦子不长腿,不会自己跑试验田来。"
他指向窗外掠过的村庄,土墙上还刷着"科学种田"的褪色标语,"不是咱们技术员到了才有那些问题,而是我们技术员到了才有机会知道有哪些问题。振兴农业也不光是您一个人的责任,您不能把所有担子都扛在肩上。"
铁柱发现老师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列车正经过一片金黄的麦海,饱满的穗子随风起伏,像无数双挥别的手。远处,孙兴华的白衬衫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下一站,洛阳。"列车员嘶哑的报站声传来。
方稷突然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甘肃招聘要点",钢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