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里除了种子,还有件破旧的棉袄——郑怀山平时穿的那件。方稷摸到内衬口袋里有东西,掏出来是个卷烟纸卷成的小筒,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数据。
"第七染色体标记!"郑国栋抢过来对着光,"我爸补全的关键性状!"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郑国栋压低声音:"今晚有趟押送车,我爸可能在里面。"
"押去哪?"
"不清楚。但小杨听见他们提过'六分场'。"
方稷胃部一阵绞痛——那不正是他们采集种子的额尔古纳劳改农场吗?这分明是要让郑怀山回到那里出些意外再也回不来!
"得截住那列车。"方稷摸出父亲给的纸条,"我联系军线。"
"来不及了。"郑国栋从麻袋底翻出套蓝布工装,"我混上车,你带着资料回京。"
小主,
"不行!太危险!"
"你看这个。"郑国栋展开张皱巴巴的纸,是郑怀山仓促写下的便条:"国栋:若见不到我,所有材料交方稷。记住,种子比人重要。"
方稷的视线模糊了。前世在农大档案室,他见过郑怀山类似的字条——那是写在检查纸背面的遗言,直到九十年代才被人发现。
傍晚时分,他们躲在货运站旁的煤堆后观察。一列闷罐车停在三道线上,持枪民兵在周围巡逻。郑国栋已经换上了工装,脸上抹着煤灰。
"那个戴蓝帽子的。"他指给方稷看,"就是扣我爸的保卫科长。"
方稷突然按住他肩膀:"看月台!"
一个佝偻的身影被两个壮汉架着,正往车厢走。即使隔着百米远,方稷也能认出那走路的姿势——左腿跛得厉害,却仍然试图挺直腰板。
"爸......"郑国栋的指甲掐进了煤块里。
方稷死死拽住他:"别冲动!我有办法。"
他掏出所有粮票和五块钱:"去找车站东头的马瘸子,就说'冬星要借东风'。"
"什么意思?"
"我爷爷的老战友,管铁路调度。"方稷推他快走,"八点前务必让列车停靠保定站!"
郑国栋消失在煤堆后不久,哨声突然响起。方稷看见闷罐车开始挂车头,急忙绕到站台另一侧。广播里正在播送"毛主席最新指示",掩盖了他奔跑的脚步声。
最后一节车厢的锁有些锈蚀。方稷用钥匙串上的小刀拼命撬,终于打开条缝隙——里面堆着麻袋,散发着豆粕的气味。他刚钻进去,列车就猛地晃动着启动了。
闷罐车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方稷在颠簸中数着心跳估算时间,约莫两小时后,列车突然减速。透过缝隙,他看见"保定站"的灯牌晃过。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临时检修!所有人员下车!"
方稷趁机爬出车厢,溜进站台旁的煤水车间。保定站比他想象的繁忙,穿各色制服的人来回穿梭。他在调度室后窗看见了郑国栋——正跟个拄拐杖的老头激烈争论。
"......至少要停四十分钟!"老头拍着桌子。
"不行,太明显了。"郑国栋急得满头汗,"二十分钟足够!"
方稷刚要上前,突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后领。回头对上个满脸横肉的乘警:"干什么的?"
"农科院的,跟车押送种子。"方稷亮出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