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湿毛巾擦过掌心和脸颊,驱散了些许困意,连指尖残留的墨渍都淡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揭开盖在卷子上的厚布。素白的宣纸上,“论民生与教化”的策论已写至末尾,最后一道诗题“秋日登楼”也只剩结句尚未打磨。
他提笔蘸墨,目光落在诗稿的末联上。方才写的“何日得携书卷去,青山深处话农桑”虽贴合题意,却总觉得少了点应试的气象。
陆谨言收敛心神,抬眼望向窗外,学宫的槐树枝头正有蝉蜕在阳光下发亮,远处县衙的旗杆上,旌旗在午风中微微晃动。
他忽然想起,若此次中了,她该会笑得像春日里的桃花吧。
心念一动,笔尖随之落下,将末联改为:
“愿得此身长报国,青衿不负稻粱谋。”
写完最后一个“谋”字,墨色恰好凝干。他放下笔,对着卷子轻吹一口气,纸上的字迹在午光中透着沉稳的力道。
最后一笔落下,陆谨言手中的狼毫微微发颤。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骨节间传来一阵酸涩的钝痛——从清晨握笔到此刻,这只手已在宣纸上辗转了数个时辰,连虎口处都磨出了淡淡的红印。
稍作定神,他便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卷子。
策论与诗题的草稿铺在左侧,右侧是空白的誊写卷。
改完错漏,他取过誊写卷,用镇纸压平边角,他深吸一口气,手腕微转,笔尖再次落下——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终于,最后一个字收笔。陆谨言放下笔,这才发现掌心已沁出薄汗。
抬眼望向窗外,暮色已悄悄漫进学宫,号舍的阴影越来越长。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从午后一直誊写到了黄昏,连天色变化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