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船医拔出针头,"再抽你会休克的。"
许沉舟勉强坐起,头晕目眩。苏清宁的脸色好多了,呼吸也平稳下来。船医给她注射了抗生素,重新包扎了伤口。
"兰姐说你们要找这个。"水手从墙壁暗格中取出个小保险箱,"密码是..."
"我知道。"许沉舟输入自己和许玉兰生日的和数。保险箱开了,里面是个牛皮纸档案袋和一把钥匙。
档案袋里是叠发黄的文件,最上面是份实验记录:
"实验体12号:许沉舟,男性,6岁。注射改良血清G-7后,血液呈现异常荧光反应...初步证实对南洋箭毒等七种神经毒素具有免疫性..."
许沉舟的手开始发抖。文件日期是1920年12月22日——他六岁生日那天。
下面还有张全家福:父亲、母亲、许玉兰和他。照片背面写着"冬至留念",墨迹已经模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上母亲的手腕内侧,隐约可见玉兰花纹的刺青。
"这不可能..."许沉舟喃喃自语。母亲是裁骨匠成员?
"许先生!"水手突然压低声音,"有船靠近!"
许沉舟将文件塞进口袋,跟着水手爬上舷梯。雨已经停了,月光照出不远处驶来的快艇。艇上人影绰绰,最前面的人披着黑斗篷——是莫里斯!
"带苏医生从另一侧下船!"许沉舟推开水手,"我去引开他们。"
他掏出佐藤的裁骨刀,突然发现刀柄底部刻着行小字:"G-7 12/22"。这日期...与他实验记录上的完全一致!
快艇已经靠帮。许沉舟躲在货堆后,看见莫里斯率先登船,身后跟着六个黑衣人。月光下,莫里斯卷起袖子露出手腕——那里的玉兰烙印与许沉舟梦中反复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许探长,"莫里斯用流利的中文喊道,"我知道你在听。你妹妹骗了你,她从来就不是你家人。"
许沉舟握紧裁骨刀。莫里斯的声音继续飘来:"许明远从我们这里偷走了十二个孩子,给你们注射了实验血清。而你,是最成功的那个作品。"
一个黑衣人拖上来个挣扎的人影——是许玉兰!她满脸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看看你所谓的妹妹,"莫里斯拽起许玉兰的头发,"她恨你,因为许明远把最好的血清给了你,而她只能得到残次品。"
许沉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父亲实验室的荧光试管、许玉兰嫉妒的眼神、母亲手腕上时隐时现的刺青...
"你想要什么?"他走出阴影。
莫里斯微笑:"你的血,和名单。"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箱,"作为交换,我可以放苏医生一条生路。"
许玉兰突然抬头,对许沉舟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小时候他们玩的暗号,意思是"别信他"。
"名单我可以给你。"许沉舟慢慢靠近,"但我的血..."
"别装傻!"莫里斯突然暴怒,"G-7血清在你体内,是制造完美武器的关键!"他一把扯开许玉兰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注射疤痕,"她已经废了,毒素正在侵蚀她的神经。只有你能救她——用你的血。"
许沉舟看向许玉兰。她眼中交织着恨意和哀求,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哥哥...还记得七岁那年...你生病时我偷喝你的药吗?"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之门。许沉舟七岁那年确实发过高烧,昏迷中他看见许玉兰偷喝他的药,然后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父亲回来后大发雷霆,那是他第一次见温文尔雅的父亲动手打人...
"那不是药,是血清。"许沉舟突然明白了,"你偷喝我的血清,导致中毒。"
许玉兰的笑容扩大了:"父亲说...我们血脉相连...你的血能解我的毒..."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但他不肯...给我足够的量..."
莫里斯不耐烦地挥手:"感人的家庭团聚到此为止。许探长,做决定吧——给我500cc血,或者看着她死。"
许沉舟的视线在许玉兰和苏清宁藏身的方向之间游移。他想起父亲信中的话:"...无论玉兰做了什么,她都是受害者..."
"我需要设备。"许沉舟最终说,"船上没有无菌采血装置。"
莫里斯笑了:"早有准备。"他示意手下搬上来个医疗箱,"专业输血设备,巴黎最新款。"
采血过程像场荒诞的噩梦。许沉舟坐在甲板月光下,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透明管道流入血袋,泛着诡异的蓝光。莫里斯像个鉴赏家般欣赏着这一幕,不时记录着什么。
"令人惊叹,"他轻声说,"十六年了,血清活性依然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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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沉舟因失血而头晕目眩:"名单...在苏清宁那里...放她们走..."
莫里斯满意地封好血袋:"当然,我是个守信的人。"他对黑衣人点头,"送许小姐和苏医生上岸。"
许玉兰被粗暴地推过来。她跌倒在许沉舟身旁,呼吸急促:"笨蛋...你以为...他真的会..."
枪声突然响起。莫里斯身旁的黑衣人应声倒地。许沉舟抬头,看见苏清宁站在船舱顶部,手中的枪冒着烟。
"放下血袋!"她喊道,声音虽然虚弱但清晰。
混乱瞬间爆发。莫里斯的手下纷纷拔枪,许玉兰趁机抢过血袋,用牙齿撕开直接喝了下去!莫里斯怒吼着去抢,却被许沉舟绊倒。
"开船!"许玉兰对水手大喊,"快!"
引擎轰鸣起来。"牡丹号"剧烈摇晃,莫里斯的人站立不稳。许沉舟挣扎着爬向苏清宁,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再见,哥哥。"许玉兰站在船尾,嘴角还挂着蓝色血渍,"替我...向父亲...赎罪..."
她纵身跳入黄浦江,莫里斯几乎同时跳了下去。剩余的黑衣人见状纷纷撤退。许沉舟爬到苏清宁身边时,她已经因失力而滑倒在地。
"血袋..."她虚弱地说,"假的...我调换了..."
许沉舟这才注意到她腰间别着个相同的血袋。远处江面上,莫里斯的人正打捞着什么,但"牡丹号"已经驶入江心,将一切抛在身后。
晨光微曦时,他们在一个小渔村靠岸。船医给许沉舟输了葡萄糖,苏清宁的情况也稳定下来。水手们给了他们干净衣服和一点钱,然后匆匆驾船离去——他们显然不想卷入更多麻烦。
"许玉兰...会怎样?"苏清宁靠在渔村诊所的床上问。
许沉舟摇头:"不知道。"他掏出那份胶卷名单,"这才是原件?"
苏清宁点头:"我父亲用命换来的。上面的人...都是实验品...包括莫里斯。"
许沉舟对着阳光看胶卷,突然在边缘发现个小图案——一朵玉兰,和母亲手腕上的一模一样。这让他想起许玉兰最后的话:"替我向父亲赎罪..."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他收起胶卷,"法国人和日本人都会继续追杀我们。"
苏清宁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母亲...可能还活着。"
许沉舟如遭雷击:"什么?"
"胶卷最后有段影像..."苏清宁艰难地坐起来,"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给病人注射...她手腕上有..."
"玉兰刺青。"许沉舟声音发紧,"在哪里?什么时候的影像?"
"日期显示是...去年冬天。地点..."苏清宁皱眉,"像是某个海岛。"
许沉舟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玉兰基地"。如果母亲真的还活着,并且仍在参与实验...
诊所门突然被敲响。许沉舟警觉地摸向手枪,却听见王副官的声音:"探长!是我!"
小巡捕风尘仆仆地进来,手里拿着电报:"法国领事馆今早爆炸了!莫里斯失踪,他们在一间密室里发现了...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许沉舟厉声问。
王副官吞了口唾沫:"一间实验室,和十几具孩子的尸体...最新的一具刚死三天..."
许沉舟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苏清宁拉住他颤抖的手:"我们必须公布名单。"
"不行,"许沉舟摇头,"上面牵扯的人太多,贸然公开会引发外交地震。"他转向王副官,"杜公馆那截指骨检测结果如何?"
"法医说是二十岁左右女性的右手小指,死亡时间...大约十六年前。"
许沉舟和苏清宁交换了个眼神。如果那是真正的许玉兰的手指,那么这些年来以许玉兰身份活动的又是谁?
"还有件事,"王副官补充,"佐藤一郎的尸体不见了。"
窗外,渔村的孩子们在沙滩上嬉戏。许沉舟望着他们,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横跨十六年的恩怨远未结束,而他和苏清宁手中的名单,可能是阻止更多孩子沦为实验品的唯一希望。
"我们去南京。"他下定决心,"找宋部长,他是父亲的老友,能帮我们直达天听。"
苏清宁点点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许沉舟扶住她,惊觉她额头滚烫——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
"先养伤。"他轻声说,"等你好些再动身。"
渔村的赤脚医生给苏清宁用了土法退烧。夜深人静时,许沉舟坐在床边,听着她不均匀的呼吸。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儿时弄堂口的梧桐树下。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若天道有常,望吾儿终有一日能终结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