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他眼瞳泛起青绿锈色,"杨师长掘开了三星堆的祭司墓,现在需要苏家嫡系的血完成最后的...呃啊!"
三姨太的嫁衣从梁上垂下,金线突然绞住少年脖颈。苏青黛疯狂转动怀表发条,随着机括弹开,胎发缠绕的铜钥匙正好插入玉蝉腹部的锁孔。
整座苏宅开始崩塌,地底传来青铜器碰撞的轰鸣。当十二枚玉蝉在运河漩涡中聚合成通天梯时,苏青黛终于明白父亲笔记里那句谶语的含义:
"蝉蜕为钥,青铜作舟,双生引魂渡忘川。"运河水面泛起鱼眼泡时,苏青黛正用青铜钥匙划开手腕。血珠坠入漩涡的刹那,十二枚玉蝉在河心炸成翡翠粉尘。杨师长在装甲船上狂笑,却不知那些荧光正顺着船缝渗入弹药箱。
"当年你爹剖开孕妇肚子抢走双生子,就该想到有今天!"军阀的咆哮混着枪栓声,"什么狗屁通天梯,老子要用青铜器炼出不死......"
惨叫声截断了狂言。苏青黛看着杨师长的胡子突然爬满铜绿,军装下的躯体像融化的蜡像般坍缩。那些翡翠粉尘正在吞噬金属,从枪管到皮带扣,最后是镶金的假牙。士兵们惊恐地发现,运河里打捞上来的根本不是白骨,而是裹着人皮的青铜傀儡。
黑衣少年突然从桅杆跃下,心口的青铜神树伸出根须扎进甲板:"快跳船!"他话音未落,整支船队开始咯吱作响——五十艘运粮船竟是用尸傀拼接成的蜈蚣船,此刻正扭动着冲向漩涡中心。
苏青黛坠入水中的瞬间,看见河底裂开青铜巨门。门缝中伸出无数透明触须,那些正是《蜀王本纪》记载的"魂绦",专食生人阳气。她本能地转动怀表,胎发缠绕的铜钥匙突然发出婴啼,竟与二十年前地窖里的哭声一模一样。
"抓住我的手!"三姨太的嫁衣在水底绽开,金线绣的并蒂莲化作锁链缠住苏青黛的腰。腐尸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悲悯:"当年你爹用我的双生子献祭,如今该由你终结这场轮回。"青铜门内的时间是凝固的蜜蜡。苏青黛看着三百年前的祭祀场景在冰裂纹瓷壁上重演:绯衣巫祝捧着玉蝉走进神树,双生子的血顺着枝干流入青铜簋。当黑衣少年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心脏时,她终于认出那竟是玉蝉的蛹形胎记。
"每三百年需要一个自愿献祭的苏家血脉。"巫祝的尸身开口说话,下颌骨挂着水草,"你怀表里的胎发,就是第一次轮回时......"
爆炸声震碎幻境。杨师长最后的残躯带着炸药包沉入河底,冲击波掀翻了青铜门。苏青黛在激流中抓住神树残枝,突然明白父亲临终的呢喃——那根本不是什么考古笔记,而是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写下的警示:
"血亲为引,玉蝉作舟,愿以永世轮回换苍生渡厄。"
黑衣少年在漩涡中化作青铜碎屑,最后一片嵌入苏青黛的眉心。当她用钥匙刺穿心脏时,整条运河突然倒灌天际,无数玉蝉托着冤魂冲出血月。三姨太的嫁衣裹着她沉入河底最深处,在那里,十二对银脚镯正发出晨星般的微光。民国十四年清明,菱花渡重修古闸的工匠捞起一盏青铜灯。灯座刻着首尾相衔的玉蝉,灯油是用翡翠混着骨灰凝成的。每当夜雨绵绵,灯芯就会自动燃起青火,照着运河上经年不散的雾气。
更夫说雾里常有绯衣女子引渡落水者,身后跟着个眉眼如画的少年。药铺学徒信誓旦旦见过苏小姐在抓药,腕间玉镯分明是碎过的。而码头工人总在醉酒后念叨,说中元夜见过五十艘白灯笼船,船上装满安睡的婴儿。
只有新任镇长清楚记得那个血月夜——当他打开县志准备记录这场惨案时,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浮现出工整簪花小楷:
苏氏青黛,卒于民国十三年霜降,享年三百又廿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