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姜藏月带上别院主屋的木门,隔绝里面嘈杂的声音。
而外间纪宴霄似和顾崇之在一起喝茶,只不过茶水扑了满桌,甚至沾湿了衣袂。
一人笑一人面无表情。
姜藏月看过去,顾崇之打了个口哨,汗血宝马立刻出现在别院跟前,他再看向纪宴霄:“纪大人当真好手段。”
“顾指挥使过奖了。”纪宴霄说:“纪某不过做了该做之事,并不曾逾矩。不过顾指挥使的行为就不好说了,实在一言难尽。”
“那么四门的事你也要听?”顾崇之扯住汗血宝马,扯了扯嘴角:“还想掺和?”
纪宴霄叹息:“顾指挥使当真误会了,请。”
他眼里浸着温润笑意,很是大方,只是那笑怎么瞧怎么有些渗人。
纪宴霄避开小院,给了他们谈话的空间,顾崇之隔着石桌和姜藏月对坐在院中。
院中角落处开辟了一方花圃,这个时辰坐在院中,夜里的风都透着一丝凉爽。
顾崇之留下大抵是想说沈相和纪氏之事。
“太子成为弃子在你意料之中。”顾崇之说:“为了拉沈相和沈文瑶下水,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这事且先不论。”姜藏月指尖轻敲石桌:“听说纪鸿羽快病得下不来榻了。”
“他的身子的确一日不如一日,但显然纪宴霄在其中功不可没,你以为他当真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我知道。”
姜藏月抬眸:“很早就知道。”
顾崇之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意不散,他道:“纪鸿羽该死。”
“这一路走来人人都成为你的棋子,眼下皇室只剩下二皇子,你可要留下他?”
“留下?”
“你既然有置纪鸿羽为死地的决心,那必然是想好了扶持谁上位,而二皇子更易操控。”
“他留着纪氏的血,骨子里自然是一样的卑劣。若纪鸿羽不愿,只要后宫妃嫔再有孕,重立襁褓婴儿为太子也不是难事。”
“纪宴霄此刻与你交情不浅,现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将来却不好说。”顾崇之摩梭着杯盏。
“留二皇子没必要。”
姜藏月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崇之这些年事事为她着想,她已经亏欠这人太多,眼下要做的事九死一生,该为他留一条后路才是。
青衣少女的眼眸在望来时无一丝波澜。这一瞬让顾崇之都跟着沉默。
“是了。”顾崇之看向姜藏月:“你要扶持纪宴霄上位?”
姜藏月开口:“纪宴霄也姓纪。”
前太子被弃被废都是罪有应得,她只要结果。
“你要扶持便扶持。”顾崇之终开口:“汴京我会帮你盯着,不会有人闹事,纪鸿羽撑不过两个月了。”
姜藏月顿了顿。
汴京情势有多复杂她知道,顾崇之是彻底打算动手了。
“四门的金令早就给了你,你却不肯动用,那就只有我亲自来。”
“来人。”顾崇之蓦然起身。
不知何时周围出现了四五人,危险肃杀,无声无息跟在他身后。
姜藏月垂眸。
“顾崇之。”
“青衣。”他道:“有些话我也不愿意说第二次。”
一条条指令就在她面前发出去,条条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竟是做到了这种地步。
指尖蜷了蜷,姜藏月要说什么,顾崇之再没给她机会。
顾崇之踏出院子,马匹就在院外,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晚些起的风更大了,紧跟着雨珠再次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院外不远处的正街之上隐约听见有人奔走呼嚎:“连年灾害,颗粒无收,官官相护,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继而也有人跟着哭喊附和:“连年灾害,颗粒无收,官官相护,这就是不让人活了啊!”雨水溅湿他们的衣袍。
姜藏月有些出神,她不知顾崇之插手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知道有些还不清这人。
她欠顾崇之太多。
正在此时,一把描绘山水的油纸伞出现在她身前屋檐雨幕,青年身影印入眼帘。
“在想什么。”
姜藏月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