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大归之喜 迟生晚 1391 字 2022-10-28

谢氏女子族学的教习除了谢寒蝉自己,要么是族中有才学的长辈女眷,要么是曾在族学读书的学生,朝中女官多在官学任教,与另外两大私学相比,谢氏女子族学委实是又小又破又普通。

这么多年下来,统共也只有一位外聘的女教习,乃是一位潜修在家的女道士温素月。

谢寒蝉在茶轩中点燃了香,这是她自己调的木兰,加了松果,闻起来不太甜腻。

温素月幼时便有才名,成年后不愿嫁人,发愿出了家。她向来说自己来任教是被骗的,本来是极悠闲的日子,却要来这里带孩子。

“我不想嫁人,嫁人要洗手作羹汤,我做不来。我也不愿意伺候公婆,在妯娌间打转,操持内宅,那样太磋磨性情。我又不想做尼姑,做尼姑要做早课,我起不来,还要剃头发,我那一匣子的发饰那么好看却不能用,多可惜。”

温素月跪坐在炉边,颇有兴致地看谢寒蝉烤甜饼。拿糯米粉和好,夹着蜂蜜揉成团,蘸着油,压在烧热的铁板上,烤到两面金黄。旁边的茶炉上烧着茶,是程子詹从南边带回来的新茶叶,带着兰花香味。

“你倒是又会吃又会做,我看你就是马上嫁人,也没有问题。”温素月试了试新茶,配着刚出的甜饼,十分满足地喟叹。

“温姐姐说笑了。”

温素月放下茶盏,挑着眉毛看向族学的主家女儿。

“我可没有说笑,我母亲可是说了,若不是那家……当年可也是想向你家求亲的。我的小弟与你年岁相当,虽然不是什么惊世的人才,但胜在我家家风极好,没有纳妾的传统,亦能包容我这样古怪的脾气,且你能与我合得来。”

谢寒蝉洗了手,让红缃拿着剩下的面饼,带着小丫头们自去烤了吃。她看着院中的红枫,今日有微雨,洗得枫叶鲜艳艳的。

“做朋友当然合得来,做姑姐,做亲戚,那是另外一回事。”

温素月不置可否,只看她手边放的册子,随手翻了翻,里面夹着一页花签。

“怎么又开始读左传?”温素月手指点到“夫人姜氏归於齐”一句,心下了然,“女子大归,可不是好

词。”

言大归者,不反之辞。女子不容于夫家,只能归于母家,或被休弃,或被归家,归不复来。

也只有东楼谢氏将大归当个喜事来办,连带着大秦立国多年,女子归家,也不再多受人白眼。

“好不好,日子都是要过的。”

谢寒蝉快要二十岁了,即使是大秦女子出嫁较前朝普遍迟一点,她也已经是老姑娘。她考虑过,过几年也出家做女道士,或者,她不喜欢清修的生活,那就在族学中做个女教习,等年纪大了,若有合适的弟子,就将族学交出去,自己去别处再看看山水。若是身体不好,年纪再大,将积攒的嫁妆省下来,应该是不讨人厌的姑奶奶。再不济,白蛮还有姑姐楼。

人总有归处。

“我们家说大归,可不是说女子归家。”

温素月刚要说话,红缃匆匆进来。

“蒋大人来了。”

谢寒蝉楞了一下,丢下书本起身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