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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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的性子虽说向来说一不二,但对她们这几个从小就养在膝边的姑娘,物质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譬如这屋子,秦婳在红楼里,从云端跌入污泥,都始终有自己的地方。

秦婳轻轻掩住门。

屋里没有旁人,她坐在铜镜跟前,伸手将面纱摘下。

她抬起头静静望着里头的自己,瓜子脸,柳叶眉细长,一双干净的鹿眼黑白分明,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小巧,一张樱桃小口唇色极深。

秦婳从记事起,就是被秦妈妈亲手□□的,可后来,怎么就成了秦锦绣的贴身丫鬟呢。

源头还得追溯到十一岁那年,她的身子刚开始抽条,幼年时圆润的下颚也渐渐变的清丽。那夜练过古琴,从秦妈妈的暖阁回屋,却被醉酒的富贵男子瞧上,当即便去了秦妈妈面前,说她清纯可人,要重金买下。

她才十一岁。

从那一天之后,秦婳就无比厌恶这里的一切,她清醒的想要证明,自己与那些卖身的姑娘们是不一样的。也不是没有跑过,只是仅有的两次都被抓回来,打的半死,第二次在床榻上躺了整整小半个月。

秦妈妈素日待她好,不过是为着她能卖个好价钱,但处罚起来,心比谁都很。

也正是那次重伤,秦婳不想再继续了。

借着风寒之由,在某个傍晚,她被小厮带着前去梧星街的药房号脉。

抓过药,秦婳前去花房买了两株豫竹花苗,带回寝阁仔细的养着。她曾听说过,豫竹开花极其艳丽,但花汁轻易碰不得。

一直到半个月后,她的身子大好,花也开了,秦妈妈又要继续教她那些本事时,秦婳面无表情的将那花摘下,捣出花汁抹在脖子下。

秦婳记忆犹新,那天夜里,她被抹了花汁的地方开始溃烂发疼。

秦妈妈勃然大怒,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只能当她是被人暗算。

要做头牌,不仅得脸好本事好,身上的每一处,都不能有一丁点伤。

医治过后,那伤疤便宛若烙印,永远跟着她。

秦妈妈难掩失望,却也明白不能强求。不再□□她的同时,将目光落在了秦锦绣的身上,秦婳就这么被秦妈妈丢给了秦锦绣做丫鬟。

而她自己也才得以保全。

秦锦绣待她很好,她是秦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秦婳只能向秦锦绣求助,她不愿如那些姑娘卖身,哪怕是做个粗使丫头她都愿意。

见她这样,秦锦绣也心疼,便叫她日日戴着面纱挡住脸,红楼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她被毁了脸,倒也无人起疑。

于是这面纱一戴便是数年。

指甲刮伤脸,秦婳忽然回过神。

她轻轻嘶了一声,凑近铜镜,秦婳看清自己的侧脸上,划伤细细的一道口子,上头还泛着血丝。

抿了抿唇,秦婳伸手用帕子摁住,将血珠子一点一点蹭掉。

极快的收拾一番后,屋子里熄了灯,秦婳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秦婳就听见外间的屋子传来阵阵轻呼,她抬手按了按眉骨,挣扎片刻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