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先上去给你们开门。”

张媛丽停稳车子后,连个头也没回,直接拔下钥匙匆匆上了楼,贺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傅时靖似乎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搂住他肩头的手指紧了紧,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她今晚来找我的。”

贺猗心里稍稍吃了一惊。

虽然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为什么。

张媛丽讨厌傅时靖的程度不亚于他讨厌杨栖池,可今晚还是为了能接他回家,亲自去把傅时靖找了出来。

“不是她,你能被姓秦的趁虚而入?”

傅时靖绕过后备箱走到他这边的车门外,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我不是跟你说了在外不准喝酒么?”

他动作虽然小心翼翼的,贺猗还是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埋怨,他就势挪下座位,在傅时靖的搀扶中走下了车,“别怪媛丽姐,是我自己要喝的。”

贺猗正说着,却没料到傅时靖扶着他的那只手会忽然往回收了一下,贺猗双膝一软,几乎差一点儿就当着他的面跪了下去。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抓紧了傅时靖的手臂,还未在余慌中回过神,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在头顶上笑了一下,“我原以为你没力气是装的,原来你不是啊。”

“……”

贺猗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却被停车场的灯猛地一下晃了眼,他本以为傅时靖是在开玩笑,可待到他看清男人着实没什么笑意的眉眼后,心里却是一怔。

装也好,不装也罢,他本来就不是会轻易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人,今晚若非迫不得已,他怎么可能会为了降低秦寻衍的防备心,故意把自己的弱势曝露无疑?

也就幸在秦寻衍还有良心,要是……

“要是他不做人,你今晚是不是就被他睡了?”

“……”

贺猗闻言,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话可说。

他跟傅时靖对视着,良久,许是觉得这视线让人太过难堪,他一言不发地站稳身子绕开了傅时靖,只是还没能走出几步,就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了。

“我错了。”

傅时靖突然从背后贴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感受得到傅时靖贴在他耳边蹭了蹭,低沉沉的气息扑在他颈窝上,只是这错认的让人颇感猝不及防。

“贺猗,我错了。”

“……”

傅时靖又加重嗓音道了一声歉,纵使他嘴上说着他错了,可这声错在他听来,却毫无任何要低头的意思。

很明显,为此生气的人并非是他,而是傅时靖。

贺猗清楚他为什么生气,依傅时靖的脾气,要是今晚他但凡跟秦寻衍发生点什么,傅时靖日后会怎么对付秦寻衍他不清楚,但不会放过他也是绝对的。

再昂贵的衣服,哪怕只是沾了水滴大小的污渍,都嫌恶的不会再穿第二次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事再一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究其原因,傅时靖心里还是对他有怨言,说他错了,无非是不想把好不容易才重修旧好的关系闹得太僵。

索性他也什么都没说,如今满肚子的委屈早就因为这场闹剧烟消云散,两人仍是默契如一的上了楼。

由于夜已深,张媛丽还是收留了他们,说是收留,不过是看在贺猗的面子上收留了傅时靖。

大概是察觉到他们俩一进门后的气压有些不对劲,临睡前,张媛丽特地拉过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怎么傅狗脸色那么臭?”

“没有。”

贺猗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他怎么敢跟我跟吵。”

“你就给我继续袒护他吧。”

张媛丽明显不信,“你跟他闹的矛盾,旁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包括他带你回傅家差点儿掐死你那事儿,你是不是以为你不提我就不知道了?”

“……”

瞥见贺猗有些尴尬的神色,张媛丽摆了摆手,“算了,你们俩的事儿我也管不了,有些话你要是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当我没说……反正在我心里,我也只是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好好的。”

说到这里,她岔开话题指了指房间,提议道:“你今晚一定要跟他睡么?要不分开吧,反正我这里空房多的是……”

她这样说,无非是担心傅时靖会因为今晚的事而迁怒到他,毕竟张媛丽也是跟原著贱受一路走来的人,傅时靖什么脾气,她自然也看在过眼里。

贺猗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他倒不是怕傅时靖迁怒自己,而是从刚刚就隐约察觉到傅时靖不悦的苗头,索性赶在矛盾爆发前避一避。

正想答应,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了傅时靖的叫喊声。

分房的念头由此中断,贺猗只得笑笑作罢。

等他终于出现在了卧房门口,傅时靖这才停止了叫喊他的名字。

男人就坐在床沿上,见此拍了拍身旁的床垫,态度一反先前,对着他嗓音温和的微微一笑,“过来。”

贺猗没坐他身边,而是装作没听见的走到衣架前把肩上的西装外套挂在了上面,找了个借口,“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你不是喝醉了么,自己洗,怎么洗?”

“……”贺猗触及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我现在,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傅时靖没再说什么。

贺猗去洗了澡,等到他出来时,傅时靖好像已经睡了,宽阔的脊背正对着他,柔软的黑发垫在枕头上。

他轻手轻脚地关了灯,走到床边躺下,还没睡安稳,就听见枕畔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傅时靖一个翻身过来,压住了他半边肩膀。

贺猗本来想装作不知道,正要转个身把他挪开,傅时靖那只手就已经从被子里摸了进来。

现下时节虽已逼近凉秋,可屋子里却闷热的紧,尤其是在今晚下了一场大雨过后。

背脊上很快就生出一层燥热,贺猗仓促地抓住了他四处作乱的手,呼吸随着胸膛的起伏渐渐变得粗哑,“你能不能安分点,这是在别人家里。”

傅时靖恍若未闻,直到察觉到贺猗有了生气的苗头后,他才终于罢了手,唯独手臂还紧紧环在他腰上。

“张媛丽对你来说也是别人么?”

须臾,傅时靖将头侧枕在他肩窝上,低声问道。

贺猗还未能回答,就又听他道:“我看你不是挺听她的话么,当初她让你走你就一点也不留念的撇下我跟她离开a市,现在她让你分房你就真的打算问也不问的就跟我分开睡……你几时这么听过我的话了?”

他这话问的莫名,一开始贺猗还觉得一头雾水,可细想过后,他竟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对么?”

傅时靖悠悠地笑了,“我知道她一直都恨我从她那里把你抢走了,所以她从来都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也是最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人……那你不妨猜猜,她这次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

“傅时靖,你是不是多虑了?”贺猗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把矛头转移到张媛丽身上,“媛丽姐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难得回来一趟未必就是因为我。”

“你也说了未必是因为你,这不就是答案么?”

“……”

“她一个快要三十的女人,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却整天围着你一个男人转……若说她对你没有想法,我不信……”

“够了!”

贺猗听到这里,有些生气地一把推开他,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你就算吃醋能不能有点底线?她从来都是把我当弟弟看,你觉得她能有什么想法?”

“你觉得我是在吃醋?”听得他万分笃定的语气,傅时靖没生气,竟然慢慢笑了出来,“我觉得不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也是这么为裴双意说话的?你说你跟他没什么,可结果呢?还有秦寻衍,你说了你以后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然后呢?”

贺猗一愣,下意识就想张口解释,傅时靖却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直到再也绷不住。

他语气一字一顿,仿佛咬牙切齿,“你总是说你跟他们没什么,你对他们的存在不以为意,所以你让我也不必在意,可实际上呢?你觉得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你从头到尾给过我什么安全感?他们如今来到这里的目的,一个个的,不都是为了把你从我这儿带走吗?!”

最后一句话,如同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打的贺猗彻底愣在原地,纵使傅时靖把嗓音压的很低,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周身的气焰成倍暴涨,企图把理智吞没殆尽。

他能理解傅时靖今晚的心情,换了他看见傅时靖跟别的人这样,他也会觉得不舒服,所以他情愿吞下这些天受的委屈,没有当着他的面表现自己有任何不满。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傅时靖的心里竟然一直都在这样想他?他觉得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没有说清,可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说辞。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傅时靖的怒火沉淀下来,脸色被窗外的光线映衬着,如同结了一层霜,“每到这个时候你都跟个哑巴一样,你他妈知不知道我烦透了你这个样子?!”

“……”

眼里的水雾霎时间恍若实质,贺猗慢慢阖上眼睫,再三交换着气息,试图平复自己指尖上快要掩藏不住的颤栗,待到室内又重新恢复寂静,他看向傅时靖,语气平静无波,却掷地有声“傅时靖,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究竟还在想什么,就仅仅是针对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无论你信,还是不信。”

“……”

良久,一阵夜风撩起了雪白的纱帘。

傅时靖的神色重新恢复如常,他将视线缓缓放在了贺猗身上,像是带着审视一样,从他修长明澈的眉眼扫过,最终落在了他唇珠饱满的嘴巴上。

贺猗的长相本身就很漂亮,不失男性的棱角,同时也中合了女性的柔美,这两种特□□融在一起,就会显得他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他紧盯着贺猗的脸,不仅深思起来,他以前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论起长相,杨栖池要比贺猗更胜一筹?

这句话说完,傅时靖就又重新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