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盛夏的夜晚满天都是星子,郊区的天空总是比市区要更加的寥廓,手里的香烟陆陆续续抽完,贺猗捻灭了烟头刚打算起身,草丛里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呜咽声,他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就发现那里影影绰绰的正坐着一个人。

“谁?”

他问了一声,那呜咽便乍然停止,贺猗眯起眼来,抬脚走了过去,猝不及防就跟一张还挂着泪痕的惨白小脸对上。

“先,先生,对,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

贺猗低下头,就发现脚下灌木丛堆里正坐着个年纪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男孩,似乎是受了伤,胳膊和穿着短裤的大腿上一片红肿还起了水泡。

看起来有点像是烫伤的痕迹。

“你需不需要帮忙?”贺猗犹豫了一下,问他。

那个男孩看着他没说话,最后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真不需要啊?”贺猗指了指他伤口,“你怎么弄的?”

烫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很容易出现炎症造成局部感染,倒不是他又开始多管闲事,只是这男孩身上的烫伤实在是有点吓人,换了其他人,估计也很难做到视若无睹吧。

贺猗转过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发现这里没什么人,傅时靖这会儿又还没出来,他上前一步,低声询问道:“要不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别的事一会儿再说,行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小声地点了点头,“那麻烦了。”

贺猗弯下腰,试探着拉住了男孩的胳膊,打算先搀他起来,只是他刚使了点劲,男孩就疼得浑身直抖。

他发现男孩嘴唇有些发白,“你是不是走不了了?”

男孩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试图搭住他胳膊借力站稳身子,只是刚向前走没两步,就被腿上烫伤的伤口拉的肌肉发抖,身形一歪,猝不及防地直接扑进了贺猗怀里。

“对,对不起,我……”

贺猗低下头就注意到男孩脸上的神情很是惊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风声鹤唳的惊惧,见男孩慌忙要躲开,贺猗也没过多在意,笑了一声道:“没事,要不我直接带你去吧。”

话落,他直接抄起男孩膝弯将人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然后顺着花园中的小径一路向前,找到了前厅的医疗室。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后,医疗室的值班人员似乎是认出来了男孩,吃了一惊,“阮奕?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男孩苦着脸没吭声,贺猗笑了一声打断他,“有没有伤药什么的先处理一下吧,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问吧。”

能来这里的人不是非富就是即贵,那值班人员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也不敢怠慢,回过神连忙找来了冰袋和烫伤药。

“那个,先生方便问下您贵姓?”

三言两语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出于职业礼貌,值班人员笑了笑,指了指沙发上的男孩,“这孩子是我们这儿的员工,平时就毛手毛脚的,刚才给您添麻烦了,不知道……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我让他以后给您道声谢?”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贺猗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估计傅时靖这会儿已经出来了,要是知道他又在外面随随便便帮人,怕不是又要生气。

只是他刚准备起身,衣角忽然就被人拽住了,贺猗身形一顿,低下头就发现叫那个阮奕的男孩正仰起脑袋看着他,目光似乎是有些躲闪的小心问道:“请问,您是不是姓贺?”

贺猗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不能麻烦您等一下。”

……

“你去哪儿了?”

就耽搁了那么几分钟,傅时靖已经收拾好了,估计是出来后没找到他,打了个电话让典明郡的工作人员送了过来,贺猗这会儿刚出医疗室,在走廊下找了个位置接通了电话。

“就出去抽了两根烟,我一会儿过去找你的。”

“抽了两根烟?”扬声器那头传来傅时靖平静的询问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猗觉得自己似乎从里面听到了一丝讥诮,“就抽两根烟,你至于跑医疗室去?”

贺猗闻言一愣,下意识观望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傅时靖的身影,他抓了抓头发,纳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傅时靖不答反问,“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你刚才抱着的那人是谁?”

“……”

贺猗过回神,顺口解释道:“就一个小孩儿而已,被烫伤了,我看到了就顺便送他去了医疗室。”

“小孩儿?”傅时靖声调微扬,“多大,男的女的?”

贺猗打算挂电话的手顿住,“呃……男的。”

“男的啊。”听到这里,傅时靖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接着冷笑了一声,二话不说就是一连串的暴击,“他没长腿用得着你抱?女的你还知道避嫌,男的你就不知道了?还有你那不值钱的烂好心能不能收收?我就几分钟不在,这都能让你撞上烂桃花,姓贺的,你他妈属中央空调的?”

贺猗:“……”

这么一连串的暴击下来,如果不是今晚傅时靖帮过他,换了平时贺猗肯定二话不说地已经骂回去了。

毕竟泄过欲的男人往往都比较好说话,贺猗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姓傅的又在吃不必要的飞醋,他还是笑了笑刚打算解释,傅时靖就不耐烦的打断他道:“来停车场找我。”

贺猗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袍,犹豫道:“我衣服还没换呢。”

“衣服我帮你拿车上了,你上车换不行?”

“哎,不是,你能不能讲点……”

“啪嗒”一声,电话直接被傅时靖不讲道理地给挂了。

拉开车门,贺猗就发现傅时靖已经衣冠齐整地坐在驾驶座上了,唯独那张脸黑的足够和锅底媲美。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什么也没干,但是被傅时靖这么盯着,贺猗总觉得有些心虚,他默然无声地关好车门后,傅时靖就直接从车后座拿过来一只纸袋扔给了他。

他打开纸袋,发现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一套崭新的男士衣裤,贺猗也没在意,随口问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扔了。”傅时靖顺手往嘴里叼了根烟,“怎么了?”

“不是。”贺猗拿起衣服看了看,有点无语,“为什么都是长袖长裤?大夏天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怕热?”

傅时靖闻言没什么表情地冷哼了一声,一只手夹着烟搭在方向盘上,不屑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了。”

贺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女人露腿是为了好看,你一个男的露什么腿?裤子穿那么短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白?”

贺猗被他噎住,“这……哪儿短了?”

傅时靖皱眉,“都到膝盖了这还不短?”

“……”

一件打篮球穿得再普通不过的运动短裤,能有多短?

贺猗想怼他,但是沉思了两秒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傅时靖脑回路不正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跟他一般见识纯属没事找事,为了避免再次发生龃龉,他刚打算下车去车后座换衣服,车门忽然“啪嗒”一声被上了锁。

“你锁门干什么?”贺猗回头,“我怎么换衣服?”

傅时靖这会儿格外的不讲道理,“就在这儿换。”

说完,他直接启动了车子,驶出了停车场,“赶紧换,换完了把安全带给我系上。”

贺猗被他气得没话说,只能在副驾驶座上换完了衣服。

“那小孩儿是谁?”

等着他换完后,傅时靖又跟查户口一样问他。

“就一个普通男生而已。”

贺猗偏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傅时靖神色不怎么好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又多解释了两句,“真的烫伤了,还挺严重的,我只是把人带到医疗室,什么也没做。”

“哦,难不成你还想做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