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谋反(中)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3987 字 2022-09-24

“昨夜?凌晨?”

基尔伯特的眼神直射王座。

那一刻,素来温和的星辰狡狐目光凌厉,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库伦首相轻哼一声,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

“还是刚刚?”

群臣间响起低低的耳语声。

几秒后,国王缓缓扭头,视线的焦点转移到他曾经最信任的外交大臣。

他的目光刺破夕阳,如坚冰覆顶,瞬间驱散温暖。

凯瑟尔王紧紧盯着基尔伯特,却不言不语。

御前会议的气氛越发凝重沉郁,令人窒息,直到有人耐受不住,出言打断。

“是不是,因为王室宴会?”

另一边,王国的财政总管,裘可·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知晓事关重大,不复之前的无赖模样:

“宴会上我走得早,但我后来听闻,星湖公爵与南岸公爵,在席间闹了些小小的……不愉快?”

星湖公爵,南岸公爵,王室宴会。

这些字眼一出,议事桌周围再次迎来一片私语。

不愉快。

是啊,如果携剑赴会,协助刺客,绑架宾客,威胁王子,也算是“小小的不愉快”。

国王冷哼一声,打断了御前的私语。

“一点小误会。”

凯瑟尔王的话如一锤定音,铿锵有力。

“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基尔伯特听得心中一沉。

议事桌上,没人蠢到去问“怎么解决的”。

康尼子爵和农牧大臣克拉彭勋爵对视一眼,插话打断当前的尴尬:“很好,那么南岸公爵还是希望与我们修补关系,不像崖地的独眼龙……”

“就这样?”

但基尔伯特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他们的努力。

“就因为他在幕后对泰尔斯王子动手,被您拿住了筹码?”

基尔伯特一反常态,追问不依不饶,语气严厉急促:

“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所有人都感觉到,国王与外交大臣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不容忽视,更胜前者与首相的交锋。

基尔伯特历来人缘甚好,军事顾问梭铎悄悄给他打眼色,斯蒂利亚尼德斯副主教不动声色地轻敲桌面,就连财政总管裘可也装模作样地咳嗽缓颊。

“詹恩是个聪明的孩子,”终于,铁腕王缓缓开口,从容不迫:“一点就通。”

“每当做错了事情,他懂得怎样弥补。”

不少人都望向基尔伯特手中的那纸《请愿书》,若有所思。

“弥补?”

那一刻,基尔伯特幽幽望着国王,个中滋味实难言喻。

“是么,”星辰狡狐语气疲惫:

“六年前,泰尔斯殿下北上的使团,在桦树林遭遇吸血鬼的袭击之后,您和他也是这样‘解决’和‘弥补’的吧。”

不知道这段故事的臣属们顿时一惊。

六年前。

吸血鬼。

“即便您知道,凯文迪尔公爵与袭击者有关?”基尔伯特的语气近乎逼问。

无人敢于开口。

这一次,长桌尽头的星辰国王沉默了很久。

“政治的精髓,我的朋友,”凯瑟尔王缓缓道:

“是利益的捆绑。”

听见这个名字,库伦公爵轻蹙眉头。

基尔伯特的表情越发苦涩:

“是啊,我记得,这是米迪尔殿下的原话。”

听见这个名字,所有人纷纷一凛。

“所以,基尔伯特,我的朋友,若你想要快意恩仇,以直报怨……”

铁腕王冷哼一声,语气急转直下。

“不妨多读骑士。”

面对国王不留情面的话,基尔伯特的表情黯淡下去。

“很好,很对,陛下。”

外交大臣垂下手中的信件,闭上眼睛。

“但是。”

基尔伯特的声音弱如蚊蝇:

“泰尔斯殿下,他知道吗?”

不少人眼神一动。

凯瑟尔王沉默了一霎。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秘科的疤脸探子:

“他现在知道了。”

基尔伯特颓然后仰,不再言语。

黄昏已至,阳光的色泽渐次加重,从金黄变成黯红。

那一刻,沐浴在夕阳中的至高国王甚至显得有些腥红。

唯有他的面孔,依旧在逆光下晦暗不明。

御前会议一片沉寂。

“够了,诸位。”

就在与会者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适时响起,它坚决果断,打破沉闷:

“无论这封信是怎么来的,既然它都已经在这里了,我们就不能让它白白浪费。”

军事顾问,梭铎·雷德怒目圆睁:

“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无论是弥补还是交易,既然凯文迪尔公爵‘好心’牺牲自己的名望和利益,不惜成千夫所指,也要上书陛下,缴税替役,替我们分担政治压力,为复兴宫摇旗呐喊……”

“他没有。”

梭铎·雷德愕然扭头,只基尔伯特依旧闭着眼,揉搓着自己的前额。

“抱歉?”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

“据我所知,早在先王艾迪统治末期,在前任南岸守护公爵,也就是伦斯特·凯文迪尔的治下,翡翠城的定期兵役制度,就已破坏松散,乃至名存实亡。”

御前会议上,不了解南岸领的大臣们齐齐一愣。

倒是库伦首相眉头一动。

“原来如此,后生可畏啊。”

“南岸,终究不是西荒。”王国首相哑然失笑。

其他人依旧不解,直到基尔伯特叹了口气。

“血色之年后,因领地萧条,也为修补创伤,老伦斯特公爵更是恩准他的部分封臣不必响应强制征召,不贡献壮龄兵员,而改缴代役金,好让他雇佣职业雇佣兵,以应付剿匪等规模战事。”

基尔伯特耐心地解释着,慢慢回到为国王建言献策的谋臣角色:

“直到今日,翡翠城下辖的兵役制度已经不再完整健全——特例渐成惯例,层层下延,甚至征兵令到来时,每个家庭只要贿赂足数就能免役,征召制度反而变成了征兵官们靠着征兵册搜刮百姓,中饱私囊的律法空子。”

军事顾问梭铎·雷德若有所思。

在座众人的表情慢慢变了。

凯瑟尔王静静地听着外交大臣的讲解,未知所想。

“我想起来了,六年前的国是会议,当大家在合计出兵的时候……”

库伦首相摇头晃脑,似乎略有所得:

“看来当时,詹恩也不全然是说谎啊。”

基尔伯特点点头,心事重重。

“换言之,这份看似代价不小的请愿书,不过是顺水人情。”

“南岸公爵把翡翠城的既定现况,揽述成自己的牺牲与忠诚,把心照不宣的惯例提到台面,变成白纸黑字的法令,还声称这是国王和常备军的需要。”

“他什么都不用付出。”

基尔伯特把那封《替役请愿书》推到议事桌中央:

“纵然此令得到陛下允准,凯文迪尔也没有实际损失,兴许还可以顺便肃清腐败和低效的吏治,规范缴税替役的乱象,让苦代役金久矣的百姓拍手称快,赞美一心为民的鸢尾花公爵。”

另一边,“钱袋子”裘可轻哼一声,补充道:

“还能把下面的人征兵时搜刮来的脏钱,全数吞了自肥——当然,是以凯瑟尔陛下和王室常备军的名义。”

财政总管眼红地搓着手:

“凯文迪尔多年来富甲一方,真的有一套。”

基尔伯特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