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颜霍然抬头,仰望高天,森然道,“那河伯坐井观天,自然不值一提,但李公子莫要忘了,东海龙君固然神通广大,但这百里洢水,却还是这小小的河伯说了算!”
“是极是极!”
李步蟾连连点头,“凡事到了河伯这里,辁选则可疾可迟,处分则可轻可重,财赋则可侵可化,典礼则可举可废,人命则可出可入,讼狱则可大可小,工程则可增可减。东海龙君的神通再大,其鞭又能长几尺,焉能及河伯之地?”
李步蟾轻描淡写地说着,落到赵欣颜耳中却仿若雷鸣。
这番话,说来并无出奇之处,他们这些“吏户”虽然不与外人道,但自家口传心授之时,却往往引以为傲。
但真被外人当面戳破这层窗户纸,那份自矜自傲之心,却是凭空多了三分惊惧。
“吏员好啊!”
李步蟾终于将话头引到了胥吏头上,“我听闻有一类钱,名为“顶首银”,盐院书吏顶首银值一万两,盐道书办值八千两,广盈科值两千两,其他房科,亦最少值四五百两!”
李步蟾惊讶地道,“赵司吏自谦“贱吏”,实在太过谦了,在我看来,天下之至贵者,莫过于吏员也!”
“你!”
赵欣颜几乎都想拂袖而去了,脚步一抬,看着李步蟾笑意吟吟,却又放下,涩声问道,“你莫名其妙地说些疯话,究竟意欲何为?”
“我年幼无知,嘴上没个把门的,赵司吏万勿见怪!”
李步蟾收起笑容,转头直视,“眼见着快年底了,赵司吏也该考满了吧?”
县衙书吏也是三年一任,任满则需考核,考核之人便是知县。
解粮是户房之职,石安之不好说话,书吏考核是知县之职,石安之便好说话了。
“那又如何?赵某事事依据令律,无不可对人言之处。”
赵欣颜没有了先前的底气,语气便有些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