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贱人!”“快起开!”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大营来的妇人们冲了上来,连拉带扯把阿红拽开,有人忍不住一巴掌抽了过去:“发什么疯?你瞧不见吗?那丫头是自尽的!”

“她活下来了!那么多天都活下来了!是你们害了她!”阿红双眼赤红,一口咬住了身边人,换来了一声惨叫。

下一刻,动手的人更多了,厮打成一团。

远远的,更多神色木讷的人冷冷地看着,看着那些打骂的身影,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女孩。

眼看就要乱起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都给我住手!”

随着一声暴喝,火把轰地一下亮了起来,照亮了来人的身影。

那是个男子,极为俊美的少年郎,长眉紧锁,脚步飞快,就如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

他是带着刀的,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材高大,杀气外露的男子。

有不少女子颤巍巍退了一步,生怕他们冲上来就是一顿好打,怪她们惹事。

然而下一刻,那少年就冲进了屋里,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那双目紧闭的身影旁。

“公子!”

见到来人,何灵一下涌出泪来,“公子,快救救她!我醒来就瞧见她,她……你救救她!”

身后,林默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两腿一软跪在了两人身边,眼中却闪着不甘和期盼。

程曦没有答话,已经飞快地做起了检查。

然而没花多长时间,她就停下手,对两人摇了摇头。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体已经僵了,连颈间都浮起了尸斑。这个姑娘死了,没人能救回来。

看到了程曦面上的神情,何灵崩溃了,扯住了她的衣袖:“可她昨晚还好好的啊!她还吃了饭,还擦了身,她那么乖,那么傻,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呢?程曦也不知道。

她没见过这个女孩,不知道她原来是什么样子。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疯,只是被刺激的关闭了五感,茫然的活着。

直到一个小姑娘给她擦身,给她喂饭,把她从深渊中唤了出来。然后,她就活不下去了。

亦或者是哪一刻,她的神智突然清醒,想起了曾经的所有,被痛苦逼上了绝路。

沉默良久,程曦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也许她只是想干干净净的离开。”

这当然不是何灵的错,是她的。

遭受几个月的折磨,疯得失去了理智,这样的情况本来就是极端危险,需要心理疏导的。

她却没能见见这女孩,轻率的把人留在了何灵身边。

其实不只是这个“疯子”,女营中的所有人都需要疏解,需要引导,然而她没学过这些,她知道的所有心理学知识,都是用在战场上的,是用来操控和抵御,用来击溃对手心防的。

她只能选了个笨办法,想潜移默化,想润物无声,想用陪伴让这些受害人走出心理的壁障。

这管用吗?

是不是反倒让何灵她们陷了进来?

也许她该早些来的,该腾出更多时间来看看这些女人,哪怕她们怕她,也该早点来的。

那“干干净净”四字,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何灵的记忆。

她梦到的那个笑,是不是也是“干干净净”的呢?

何灵捂住了脸,哭了起来,身边一个相熟的妇人忍不住劝道:“何姑娘,这丫头只是求个解脱,死了更好……”

“她不该死的!她活下来了!那群人在的时候,她也活得好好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披散着头发,被人压在地上,也没能让阿红住口。

她面上的散漫和轻佻已消失不见了,就像一头母狼般嘶吼道,“你!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她死了更好?!”

那尖叫刺的人两耳生痛,也让人牙根发紧。

为什么不好?谁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吗?被人糟踏成那样,自然还是死了更好!

然而没等有人把心底的话说出来,那个单膝跪地的少年郎就站了起来,沉声道:“活着更好!你们每一个都是拼了命熬过来的,就更该活着!”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那些岸上来的直愣愣望向自家帮主,而那些岛上的,则茫然的抬起了头,望向了说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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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一步步走到了阿红面前,挥开了那些压着她的人,肃然对她道:“有人伤了你,折磨你,让你心生恐惧,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那些锁在你心头的……”她转过头,看向更远处那群女子,“……锁在你们心头的,都是错的!没人能夺去你们的‘清白’,他们能夺去的只有你们的勇气。”

看着那些发怔的,发傻的,发怒的面孔,她深深吸了口气,提高了音量:“那是一场恶仗,是凶狠的虐待,你们挣扎着活了下来,就该继续活下去。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不要在乎什么贞洁廉耻,要为自己活下去!伤总有一天会好,勇气总有一天会回来,但是命只有一条。活着有什么丢人的?没什么比命更可贵!”

她的声音很高,高到尖锐,似一道雷音划破了天空。

那浓稠的,让人喘不过气的黑夜不知何时淡去了,一道微弱的光出现在天边,映出了一抹血色。

阿红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人,看着他目中那不容辩驳的笃定。

没人这么告诉过她,她们都说她贱,说她不知廉耻,说她不要脸。

她们觉得她该死,她们觉得她们都该死个干净。

可那不是她选的啊!那不是啊!她只是想活下来,拼了命也想活下来!

喉中咯咯的响了起来,有什么堵在胸腔,混着鲜血,想要喷薄而出。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哭声响了起来,一个女人缓缓弯下了腰,双膝砸在了地上,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