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想走,谁料身体还没转过来,就听床上又传来一阵迷茫而微弱的呢喃:“有,有谁,说了,说了……小姐?”
陆俭骤然止住了脚步,转身追问:“是谁说的?可还说了什么?”
然而这次,得到的只有思若游丝的喘息。
立在床边,陆俭皱眉沉思。本该是生死仇敌,见面却提及了“小姐”,不论说的是谁,应该都是两人的旧相识。这么说来,严远是不是也认识程曦,甚至跟他有从属关系?如此有本事的刀客,为何会流落在贼窝,难不成是为了保护什么人?他们口中的“小姐”,会不会就是程曦沦落在外的亲眷姊妹?
难怪会派严远看守女营,难怪程曦会说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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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陆俭只觉豁然开朗,然而心头的好奇却也更甚。
程曦究竟是何出身?连一个“小姐”身边都有这么厉害的刀客守着,他的来历会简单吗?可是这般的来历,又怎会孤身一人在海上打拼呢?陆俭可以确信,程曦一直带在身边的几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渔民,他身边不应该也有几个似严远一般的厉害人物才对吗?
真是知道的越多,越是摸不清底细。回去之后,须得仔细查一查了!
“头领,那些降兵已经带去休息了,今晚只给粥水,明日一早就拉出去站队。”安排好降兵,严远就回来禀报。
这也是他跟程曦商量好的,先把人饿几顿,再死命操练一番,就能挑出刺头和心思不定的。
能管教的就再熬一熬,不能的直接杀鸡儆猴,那些太弱的也换下来干杂役,剩下就是可用之才了。之后该操练操练,该提拔提拔,很快就能充实战力,等到孙二郎带着人回来,营地大体也能正常运行了。
程曦颔首:“最开始不用太复杂,就照我说的练站队,等筛选完了再正式操练。”
严远立刻点头。
练水兵和练步兵的操练是截然不同的,但是站队却是基础中的基础,尤其是程曦说的挺直腰板干站着的法子,真是又苦又累又没意思。
但凡能撑住的,都是合格的兵种,对于刚刚被震慑的降兵而言,可不是最好的法子吗?
然而这因势利导的手段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严远震撼的,还是那场“劝降”本身。
杀几个人容易,叠出一座尸山来,还能让人顶礼膜拜,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吗?就算是严远带兵多年,经历过无数战事,自问也没有这等手段。
而小姐没带过兵,哪怕军门私下里教导再多,她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几个月前根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得是怎样的天赋,才能有这等老辣的手段?又该是如何的过往,才能磨练出如此刚强的心性?有时候,严远都不敢细想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在钦佩之余,也难免生出了些懊恼和悔恨。若是他能早点接到人,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同?
不过之前没做到的,现在必须想在前面了。飞快看了眼周围,严远突然压低了声音:“头领,当日属下不慎说错了话,那三个陆家私兵终归是隐患,要不要提前除去?”
骤然相见,他一时心神失守,在外人面前叫出了“小姐”。万一被在场三人听到,绝对会生出祸患!那些人可是陆家的私兵,而那个陆俭,他总觉得瞧不顺眼,太过虚伪,就算结盟也不能尽信。这样的秘密,岂能被人探知?
谁料程曦却摇了摇头:“不必多事。”
严远顿时急了:“就算那姓陆的猜不出头领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你是个女子啊!”
女子的身份,始终是个软肋。当初小姐说赤旗帮里有人知道,他就觉得不妙了,这种能动摇军心的大事,就该死死守着,怎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可我本就是个女子,就算能让旁人误以为是少年,又能瞒多久呢?”程曦反问。
刚见面也就罢了,三五年后还是这副少年人模样,没有喉结,长不出胡须,迟早会让人生疑的。
这可不是木兰从军的中原腹地,而是天气炎热的南海,有些事情藏都不好藏。何况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碰上了极端局面,必须利用女子的身份才能脱险,林家村有不少人都知道内情,可以说本来就是个难以守住的秘密。把所有希望压在这上面,才是不智。
严远哪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忍不住道:“若是小姐的身份被人知晓,说不定有多少人会心生歹念,别说是陆俭了,恐怕连手下都要夺权!这可是关乎性命……”
程曦抬手止住了他:“这些我都知道,然而就算我是个男人,别人就不会生出贪欲和野心了吗?御人之道在手腕和方法,也在如何笼络人心。况且我要为父亲洗去冤屈,终有一日要把身世昭告天下。”
她竟然有这样的打算!严远胸中突然生出了一股酸楚。
这是为父报仇,岂能不表明身份?世人皆知邱大将军唯有独女,并没有儿子啊。
然而沉默良久,他还是缓缓道:“能瞒,还是要瞒得久些。小姐兴许不知,世人是如何看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