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垄育的。"他像展示珍宝般托在掌心,"比普通种多两排麦粒。"
方稷的勺子啪嗒掉进碗里。他小心接过麦种,对着晨光观察:"穗轴结构改变了...这可能是自然突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突变。"韩老汉神秘地眨眨独眼,"俺用野燕麦杂交的。"他指向远处一片不起眼的杂草,"那家伙耐旱抗虫,就是穗小。"
方稷越是和韩老汉聊天越是觉得,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困在这三亩田呢?心里有疑惑就问了,"韩老哥,您懂这么多,我们真的很需要您这样的人才,不用您调离当地,就是在阜阳周边和阜阳做农业推广。"
老汉看着方稷,没有回答是否加入,只说起了以前,"当年县里保送俺去洛阳工学院..."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被什么噎住了喉头,"没去多久就爆发了战争,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了,生活终于要好起来了。"
窝棚外传来夜虫的鸣叫,远处有狗吠声划过夜空。方稷轻轻合上铁盒,却发现盒底刻着个模糊的"韩"字,刀痕很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
"内部的战争开始了,公社来人把俺爹绑在打谷场上。"韩老汉的独眼盯着煤油灯,瞳孔里跳动着火苗,"说俺家祖上雇过长工..."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裤腿上的一块补丁,"其实就雇过几个麦客,农忙帮半个月。无非是我家的罪过那个定性的负责人,有些人,人手上哪怕只有一丁点权利,就变成了他们手里的刀。"
"俺娘把嫁妆匣子里的银元全交了,还是没保住爹。"韩老汉坐墙角,"后来武斗,红卫兵说俺画图纸是走白专道路..."他指了指蒙翳的左眼,"这眼睛,是被三角尺戳的。"
窝棚里弥漫着陈年旧事的灰尘味,混着旱烟和铁锈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您...后来怎么..."方稷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劳改农场改造了我十年。前些年平反,县里说要给安排工作。"他忽然笑了,"俺不想工作,俺就只要回了这三亩祖坟地。"
方稷注意到墙角堆着的《堆垒素数论》,显然常被翻阅。
"后来呢?"
"后来啊?起初几年,做梦都在捅人。"烟斗指了指心口,"后来发现,恨像野草,越长越荒自己的地。只不过是心气没了,也懒得争了。"
一只夜蛾扑向煤油灯,翅膀在灯罩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现在挺好。"韩老汉突然起身,从梁上取下个竹筒,倒出几粒麦种放在方稷掌心,"你看这麦粒,比什么都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