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的黄铜齿轮与暗红色的毛线相互依偎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历经风雨仍不离不弃的恋人。而当我拿起那块泛着幽幽光芒的怀表盖时,更是惊讶地发现,盖子的内侧竟然隐藏着一缕用红线缠绕着的银白头发丝。
就在这时,奶奶温柔的声音如同轻烟一般,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悠悠地飘浮而起。“你爷爷总说机械表比电子表多口气。”那一年,小小的我蹲在修表铺的水磨石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爷爷熟练地用镊子夹起那颗比芝麻还要小得多的螺丝。“他说这口气啊,能让时间都活过来呢。”回忆至此,泪水再次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那泛黄的纸片上。
此刻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指向三点,秒针却在数字"Ⅷ"处微微颤动。当我学着爷爷的样子旋开防尘盖,夹层里掉出卷成小团的烟盒纸,褪色的蓝墨水洇着六十年前的雨痕:
"桂珍同志:今晨修好王主任的座钟,换得二两红糖票。毛线你留着,我冻惯了。另,当归鸡汤甚好。"纸边画着个歪脖子小人,衣领处特意标了三枚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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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箱最底层压着本牛皮封面的维修日志,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片干枯的桂花。1958年10月17日的记录被晕染得模糊:"桂将嫁衣拆了织围巾,夜寒刺骨,当修好供销社座钟换煤球。"
我抱着毛衣走向老宅阁楼,靛青色毛料在樟木箱里窸窣作响。最底下那件泛白的毛衣上,三枚牛角盘扣依然倔强地立着,领口内侧歪歪扭扭绣着"长命百岁",线头处结着暗红的血痂。
窗棂漏下的月光里,爷爷的放大镜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斑。对准毛衣下摆交错的桂花针,那些纵横的纹路在镜片下竟化作密密麻麻的小字——每朵桂花的花蕊都是个"安"字,藏在叶脉里的"康"字随着织法走向蜿蜒生长。
阁楼木梯忽然吱呀作响,母亲举着搪瓷杯上来,杯里当归的香气与记忆中的保温桶重叠。"你奶奶织毛衣时总哼《何日君再来》,有回线用完了,她把自己的辫子绞了续上......"
我缓缓地将手伸向毛衣的内袋,手指轻轻摩挲着,果然触摸到了一截异样的纤维。那触感略微粗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借着如水般倾泻而下的月光,我定睛细看,只见几根纤细的银丝如同灵动的小蛇一般,紧紧缠绕着乌黑油亮的发丝。它们相互交织、错落有致,在靛青色的毛线之中巧妙地盘绕成一朵并蒂莲的精美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