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的眉峰狠狠一蹙。
他当然知道李秋露的性子——即便被安重国折磨至濒死,她仍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
“以后再议吧。”
他挥了挥手,十二旒冕冠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下朝后,李秋露遣人将华清唤至长乐宫。
暖阁内,熏炉中焚着安神的沉水香,母亲坐在黄花梨榻上,手中握着块绣了一半的锦帕——那是她为华清新制的龙袍内衬。
“清儿,”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安重国毕竟是你的亲爹,不能杀。”
指尖抚过儿子袖口的龙纹,她叹道:
“娘知道你恨他,可你如今是天子,一言一行都要让天下人看……”
华清听闻此言,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暗涌,随后淡淡开口:
“儿臣听母后的。”
三日后,安重国一家被遣去了皇陵。
马车驶过朱雀门时,安重国透过帘缝望着巍峨的宫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长子安华清凑上来,低声道:
“爹莫忧,待去了皇陵,咱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安重国忽然冷笑:“皇陵偏僻,怕是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猛地掀开轿帘,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眼底闪过阴鸷:
“不过……也好,正好让那小儿以为本王已翻不起浪来……”
夜沉如水,皇陵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华清换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当中,唯有腰间玉佩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光。
出了太平城,他一路来到守陵村。
安重国长期守陵,名头上可能不好听,但实际上这里生活质量不算差。
守陵人花钱有俸银,吃饭领俸米,居住有公房。
华清来到安重国今天刚住进来公房后墙驻足,袖中滑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铁丝,三两下挑开了锈蚀的铜锁。
门缝里溢出的霉味混着纸钱灰,让他想起原主七岁那年,安重国踢翻他捧在手心的供果,冷笑道:
“杂种也配祭祖?”
屋子里传来鼾声。
安重国蜷缩在半旧的榻上,身上盖着褪色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