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儿镇某条巷弄。

少女牵着小姑娘,一大一小,两人手上都攥着糖葫芦,一路走一路吃,津津有味。

阮秀手上有两根,她自从跻身上五境后,其实就跟以前大相径庭,不再有什么口腹之欲。

可自从身旁多了个裴钱之后,少女又把这习惯捡了回来。

而身旁的黑炭丫头,手里足足有四根之多。

小姑娘想好了,三根自己吃,剩下的一根,回去带给师父,算是孝敬他老人家的。

裴钱虽然贪吃,但三根下去,怎么也吃够了,就算肚子还没饱,吃多了也腻歪。

小姑娘身后没有背书箱,一左一右,斜挎着两把长剑,一槐木,一神霄。

长剑俱是三尺左右长短,而裴钱的个子又矮,导致走起路来,脚后跟经常磕碰到长剑,显得很是滑稽。

头戴帷帽的青衣少女,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瞥了眼天上。

裴钱跟着停步,循着阮姐姐的视线望去,只是她啥也没瞧见。

小姑娘轻声问道:“阮姐姐,怎么了?”

没有过多思索,阮秀俯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说道:“裴钱,姐姐要去处理一件事,你就待在镇子这边,等我办完了事,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黑炭丫头直接问道:“是师父在斩妖除魔吗?”

阮秀没说话,点了点头。

之前客栈陷入“止境”状态,裴钱虽然也被影响,但还算是脑子清醒,自然猜得出一二。

这一路走来,去哪都是师父说了算,而每当三人在某处停留超过一日,就肯定是师父有事要做了。

她又不笨。

跟着师父的这些日子,过山过水,见过的那些事物,都会增长她的眼界,而师父的那些待人接物,裴钱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甚至还偷偷买了一本空白册子,将一路的所见所闻记了上去。

遇到了什么人,师父是如何做,都给她记得点滴不漏。

有些能明白,有些想不太通。

好比先前碰到的那个山泽野修,师父二话没说,选择替天行道,一剑把他斩了,裴钱记忆深刻。

还有那段日子里的山洪爆发,师父御剑升空,一剑又一剑,断开了湖泽江河,斩破了大岳高山。

那时候站在某个小山坡的黑炭丫头,睁着大眼,痴痴的望着那个青衫剑客,只觉得大侠不过如此。

可师父为什么要斩那个客栈老板娘?

裴钱天生就有一种对于恶意的敏锐直觉,几乎从来不会出错。

在她眼里,其实人人都有恶意,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哪怕是师父和阮姐姐,也不例外。

想到这,裴钱忽然扯了扯阮秀的袖子,小声说道:“那个客栈老板娘,我觉得她不是坏人。”

少女轻轻点头,反问道:“那你师父呢?”

裴钱想都没想,立即回道:“师父当然是真正的大好人啊。”

阮秀笑了笑,手掌搭在她的头顶,柔声道:“裴钱,你可以先把这次客栈里的事记下来,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可以等到以后。”

“等你年长几岁,或许就能想通了,就算还是不行,只要将来你成了御剑仙人,选择独自下山历练,也总会碰上类似的事。”

少女认真说道:“天底下的事儿,太多太杂,哪怕把庙里的圣人请过来,也无法做到把所有事论个对错。”

“你师父不是读书人,只是一个剑客,所以他做事,不会想着追求无错。”

“他自己有一套道理,底线也很清晰,一个是亲近之人,一个是他的家乡。”

小姑娘忽然抬头,扭捏问道:“阮姐姐,那我是师父的底线之一吗?”

阮秀眯眼笑道:“当然是啊。”

“别看你师父平时对你不好,但他做的一切,不都是让你变得更好?”

“每天把你手脚打断几次,是想着让你的境界更扎实,往后总有一天,你肯定是要独自出门远游的。”

“你越厉害,你师父不就越放心?”

裴钱愣愣道:“真的?”

阮秀笑眯眯道:“不然呢?”

少女说了句很糙的话,她歪头问道:“裴钱,你从小到大,除了爹娘,还有谁陪你拉过屎?”

小姑娘黑炭似的脸上,瞬间跟火烧一样。

片刻后,狐儿镇这边,只留下一个背剑小姑娘。

帷帽少女缩地成寸,百里距离,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半道上,阮秀就已经毫无保留,十一境修士的气息逸散而出,没有召出手镯里的那头火龙,只是一路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