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保持着每天一次视频的频率,但到底都是成年人了,因此预想中黏糊糊的腻歪对话并没有出现。时间很快到了沈昀亭该回来的时候,同样是早上的航班,他打算飞机落地后马不停蹄地接着去公司上班,因此特意定了早班机。
前一天晚上有朋友生日,沈未澜约乔清一起过去,乔清拒绝了,笑说:“你们去吧,我今天得早点睡,明早去接你哥回家。”
接他回家。
沈未澜顿了顿,想说为什么不让司机去,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又自觉没什么值得说的,便只是应了声好。
“小乔你见色忘义!”电话那头传来罗绮岭愤愤不平的嚷嚷声,“你个海王!有了正主就不要我们这些池塘里的鱼了吗?!你——嘟——嘟——”
沈未澜挂了电话。
乔清看了眼手机,还是给沈未澜发去消息,让他们好好玩。结果却没想到在十二点多时接到陈肃的电话,说沈未澜喝醉了,让他过去一趟。
乔清差点以为他打错了,顿了顿后说:“我马上过去。”
他拿起钥匙出门,陈肃所说的地点是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吧,并不是朋友所定的举办生日趴的场所。乔清赶到时就见沈未澜抓着酒瓶趴在桌上嘟囔着什么,陈肃站在他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未澜。”乔清拍拍他的脸,“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喝成这样。”虽然酒局常有,但他们也都知道小酌怡情,喝到酩酊大醉的确实少见。
好在沈未澜虽然醉得厉害,倒是还认得人,复读机一样小乔小乔地叫他。酒精驱使着大脑保持亢奋状态,他傻乎乎地看着乔清笑,抓住他手臂便不撒手,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在吵闹的酒吧里一个字也听不清。
乔清干脆利落地把人拉起来扶着走了出去,陈肃跟在他后面,和沈未澜一起坐上后座。
乔清懒得多问,将沈未澜送回他的公寓,把人扶到床上休息。陈肃没跟上来,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
“小乔……”沈未澜直到被塞进被窝后还在撒酒疯,“我不、我不清心寡欲……我不是……你……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小乔,小——”
“闭嘴。”乔清捏住他的嘴巴,“闭嘴睡觉,沈未澜。”
沈未澜唔了一声,眼睛睁圆了,像是无辜被主人凶了一声的小狗。
“水在床头,”乔清敲敲床头柜,“渴了就自己起来喝,想吐要去卫生间吐,明白?”
沈未澜又是唔一声。
乔清这才松了手,关上房门下楼。
他走去厨房,陈肃正低头将皮蛋切成小块儿,旁边的碗里晾着刚煮好的瘦肉条,锅里咕嘟嘟地熬着小米粥。
他做的很熟练,熟练且自然,和乔清这种一板一眼的不同,一看就知道没少下厨。
“我本来不想打电话给你。”陈肃突然开口,他依旧低着头,菜刀在案板上剁出笃笃声,“但他非你不可。”
乔清倚着流理台没说话,他知道陈肃还没说完。
“我接到他朋友的电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对他来说还是重要的,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所以我马上和领班请了假赶过去,可是到了之后,他却只会叫你的名字。”
“然后我才知道,因为你明天要去接沈昀亭,晚上得早睡,他不想打扰你。而他朋友看见我的名字还在他通讯录里,他以为我们有什么,才给我打了电话。”
陈肃将皮蛋和瘦肉一起倒入粥里,换上小火,撇上锅盖。
他转过身,对上乔清的眼神。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乔清抱着手臂,神色淡淡道:“为什么要意外。”
陈肃笑了,“沈未澜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我从没相信过,你喜欢他喜欢了快二十年,怎么可能没看出他的变化。”
乔清歪了下头,说:“你倒是看出来了,”他翘起嘴角,似是嘲讽,“但那又能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陈肃难得地显得平静,“只可惜沈未澜被你蒙在鼓里——还有沈昀亭,他才是最惨的那个。我猜他什么也不知道吧,包括你喜欢他弟弟。”
“他没有知道的必要。”乔清说,“更何况——他们是亲兄弟,尽管感情可能不那么好,但我也不想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差。”
他的语气很平淡,而且理所当然,这种理所当然中带着些容易令人愠怒的轻慢和优越感,仿佛他就应该是掌控一切的那个。
陈肃对这种微妙的优越感尤其敏感,他冷下声音:“看来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让你很开心,乔清。”
“噢,我想你误会了。”乔清笑,似乎有些惊讶,“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受伤,不管是沈昀亭还是沈未澜,所以——我不觉得适当的隐瞒是什么坏事。”
“适当吗?”陈肃讥讽道,“你欺骗了所有人。”
“——只是隐瞒。”乔清强调。
陈肃冷笑道:“你明明知道沈未澜喜欢你却装作不知道,以朋友的名义让他成天围着你转,结果扭头就勾搭上了他的亲哥哥。我想你应该很早就发现他对你的转变了吧?毕竟你可是——其他人是怎么说你来着,高情商?”
明明此时主动发难的是陈肃,可他却紧张得浑身紧绷,如同应对威胁的战士一样随时准备反攻。他紧紧盯着乔清的眼睛,青年也正看着他,像是在思忖什么,显得镇静从容。
短短几秒钟时间,陈肃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乔清否认的话他要怎么应对和展开下一次进攻,但没想到的是——乔清笑了,并且坦然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知道得还算早。”
陈肃一下子怔住,准备好的语言没地方发挥,让他脸上的表情滑稽地空白了几秒钟。
“是,我早就知道沈未澜喜欢我,但我没有回应,扭头就和沈昀亭在一起,这事儿我没告诉沈未澜。是,我也没告诉沈昀亭我喜欢过他弟弟,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沈未澜做朋友,继续对他们好。”
乔清痛快地一揽子都认了下来,面上带着笑,轻松的姿态让倒让陈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可警惕心提得越高却反而越是容易忽略某些东西,直到乔清对他说:“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并不会改变任何事,陈肃,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
乔清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他放轻了声音,看着陈肃的眼神里带着怜悯,像是猎人戏弄着深陷在圈套里的猎物。而那猎物偏生还志得意满地冲他耀武扬威,仿佛自己拿捏着多了不得的把柄。
然后乔清转过身,在看见沈未澜时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神色,“沈未澜……你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