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府衙,吴天翊在郡府的沙盘前踱步,青铜烛台上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在山河舆图上,随着夜风摇晃不定。
指尖划过苍云壑的标记时,他突然重重按在沙盘边缘,檀木底座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传令下去,苍云壑所有投石机改为三日一轮换,轰天雷的引爆点再往后撤五里……" 他抓起狼毫在羊皮纸上疾书,墨迹未干便甩给亲卫,"让驻守杞县的暗桩密切监视北蛮运粮队,一旦发现粮草起运,立即通知欧阳都尉带兵袭扰!"
案头密报上 "云中山失守" 的朱砂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烫。
原计划在苍云壑设伏的七万兵力,此刻像悬在刀刃上的砝码。
阿骨打麾下十一万铁骑若是强行突破,那些埋藏在山坳里的轰天雷,不过是北蛮骑兵冲锋前的烟花,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阿骨打调转马头转攻红柳滩,那自己这个空城计那就真的成了笑话!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他猛然抬头,远处天际暗红如凝血,想必是云中山的火势仍在蔓延。
他抓起案上的琉璃盏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焦虑 —— 十一万人马穿越火场,即便要耗费数日,也足以让苍云壑防线暴露在烈日之下。
沙盘上的兵俑在烛火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吴天翊盯着苍云壑那排木制弩车模型,喉结狠狠滚动。
云中山的溃败像一柄生锈的钝刀,将 “白刃战” 三个字刻进他眼底 —— 大乾士兵羸弱的身躯、颤抖的刀刃,与北蛮骑兵铁铸般的身躯、横扫千军的弯刀,在记忆里反复重叠。
这画面如淬毒的鱼骨刺入喉管,每咽一口唾沫都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提醒着他:当投石机哑火、轰天雷耗尽,那些手持竹矛的新兵,不过是草原狼群爪下的羔羊。
他并不怪欧阳源一,因为连他都没想到阿骨打竟会放火烧山!
也许是吴天翊太过担忧,或者是杞人忧天,阿骨打烧的可是整座大山,单火势就得烧好几天,即便他们已经尽力在扑灭!
可是他们哪有什么灭火器械,完全靠人力灭火,最重要的是要通过云中山的可不是几千人,几万人,而是十一万人!
再说了,阿骨打带来的粮草已经基本用尽,正准备启用杞县囤积的那批粮草。
这也开启了他的噩梦,他做梦都没想到那批粮草有很多都被吴天翊参了“料!”
更漏声滴答,帐外传来更夫困倦的吆喝,却惊不醒吴天翊紧绷的神经。
他忽而抓起案上的狼毫,在羊皮纸上疯狂疾书,又狠狠揉成团掷向角落。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吞噬,屋内陷入浓稠的黑暗,唯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
这场未竟的战事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能清晰感受到脖颈上那根冰凉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