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进阶中的亚历山大(中)
“弑君惨案”发生的第三天,圣彼得堡东郊的恰尔托雷斯基亲王庄园里,暖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与窗外呼啸的北风交织。
俄国的皇储妃,伊丽莎白斜倚在柔软的意大利沙发上,天鹅绒靠垫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她手持镶金的法国墨水笔,笔尖悬在信纸上迟迟未落,墨水瓶里的墨水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幽蓝。
“殿下,茶凉了。”女仆娜塔莎轻声提醒,她捧着铜制茶壶的双手布满冻疮,这是在寒冷的走廊上久候所致。
伊丽莎白对此恍若未闻,但笔尖终于划破纸面:“皇帝(保罗一世)死于非命,我确实心中难过。但我也不能不承认,我、亚历山大,以及整个俄罗斯的民众,都感到呼吸自如了。”
三周之后,距离圣彼得堡数干里外的卡尔斯鲁厄宫,晨光穿透彩绘玻璃窗,在橡木长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巴登王储卡尔�9�9路德维希之妻,弗里德里克·阿玛莉握着女儿伊丽莎白从圣彼得堡寄来的家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烫金信笺边缘。窗外,宫廷乐师调试琴弦的悠扬音符与她急促的心跳交织,为这个清晨蒙上不安阴影。
1799年,对普、对俄战争胜利后,法兰西执政官,安德鲁�9�9弗兰克在法兰克福逗留期间,曾以“德意志邦联仲裁者暨保护者”姿态,接连签署三道法令:将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三个公国一夜升格为德意志邦国中的王国。
毫无疑问,这是安德鲁对于南德意志三位盟友,长期以来支持法国的一种政治奖励。不仅如此,欧洲征服者还慷他人之慨,将部分原属于哈布斯堡家族,及其反法德意志邦国的众多领地,一并分给了巴登、符腾堡和巴伐利亚。
而这其中,巴伐利亚王国获得的领土最大、人口最多,尤其得到了整个蒂罗尔伯国……
视野再度回到沙皇保罗一世“中风而亡”的第三日,圣彼得堡东郊的恰尔托雷斯基亲王庄园。
伊丽莎白写完给母亲的家书后,她将信纸轻轻吹干,折叠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台上的玫瑰花瓶。那是恰尔托雷斯基亲王清晨派人送来的,花瓣上还凝着露水,却不知能否熬过今夜的严寒。
此时的圣彼得堡,宛如一座沸腾的熔炉。冬宫的长廊里,侍从们行色匆匆,丝绸长袍掠过地面,带起阵阵风响。
年轻侍从米哈伊尔捧着一摞公文纸,因奔跑过猛与老管家相撞,文件散落一地。老管家安德烈弯腰捡拾时,瞥见最上面的纸张盖着新皇的印玺,手不禁微微颤抖,那是关于重新启用旧臣的名单,而他的儿子,曾经无意间得罪保罗一世被流放的年轻军官,或许终于能回家了。
枢密院的议政厅内,争吵声此起彼伏。新晋贵族瓦西里�9�9彼得罗夫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公文纸纷纷滑落:“皇储如此仓促改革,分明是急于树立威望!”
他的政敌,老伯爵阿列克谢�9�9罗曼诺夫冷笑着抚弄胸前勋章:“总好过某些人靠溜须拍马攀附高位。”
两人身后,书记员伊万�9�9费多罗夫紧张地记录着每一句话,鹅毛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深知这些文字随时可能成为决定官员命运的凭证。
谣言如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小酒馆里,独眼水手伊格纳特拍着桌子叫嚷:“听说皇储亚历山大在政变前,就和法国人勾搭上了!我有个表亲在海关,亲眼看见他和被驱逐的法国大使密会!”
邻桌的面包师傅阿纳托利嗤之以鼻:“你那表亲怕是又喝多了假冒的伏特加说胡话。要知道,英国人才是最不喜欢保罗一世的。”
但周围食客仍窃窃私语,恐惧与好奇在空气中交织。市场上,卖菜老妪叶莲娜压低声音对顾客说:“我亲耳听见宫廷里的人说,保罗一世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像铜铃,死不瞑目啊!”
她身旁,流浪儿彼佳蜷缩在角落里,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盘算着能否靠这些消息,在贵族少爷们面前换个铜板。
在这样的舆论浪潮中,刚刚守寡的俄国皇后,玛丽亚�9�9费奥多罗夫娜,独坐于寝宫的鎏金镜前。宫女为她梳理着花白的头发,每一根银丝都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她望着镜中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又看向墙上悬挂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画像,那位伟大的女沙皇目光坚定,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
“陛下,如今局势动荡,唯有您能像叶卡捷琳娜女皇那样,力挽狂澜。”贴身女官奥尔加轻声劝说,她手中捧着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传记,书页都已翻得卷了边。
一旁的宫廷画师尼古拉正偷偷观察皇后的神色,心中构思着如何在新的画像中,将这份野心恰到好处地融入她的眼神。
玛丽亚�9�9费奥多罗夫娜的手指紧紧攥住梳妆台上的珍珠项链,珍珠硌得她手心生疼。她想起儿子亚历山大小时候,总是依偎在她怀里,天真地说长大后要保护她。可如今,权力的诱惑让母子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