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眉眼一弯,羞涩地笑了笑,对巧克力师道:“我差点忘了,我男朋友不喜欢这个酒。”
女孩儿笑容很甜,朱蒂却只觉得心跳紊乱得有些厉害,不禁苦笑自己过于敏感。
而搞人心态的绮月只觉得心情愉快,在巧克力师问她,酒心内馅和巧克力球的比例该怎么分配时,不假思索地答:“每个酒各做十个,剩余的巧克力球全装bourbon。”
然后她就将这些巧克力分发给萩原和松田他们——恶趣味满满的绮月如此想着。
在所有酒心巧克力全部包装完毕后,绮月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不忘再用甜到腻人的语气“鼓励”一番朱蒂。
只是绮月没想到,转头她就被巧克力师特意祝福了。
“小姐满怀心意制作的巧克力,您的男朋友一定会领悟到的!祝愿小姐的爱情就像巧克力一样甜甜蜜蜜!”
戏演过头的绮月:“……”
绮月只能假笑:“谢谢。”
然后光速离开。
*
降谷零迅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确认今日该做的事项没有被遗漏后,就开着马自达赶回他目前的居所。
抱着电脑在客厅里神思不属地处理着不重要的琐事,降谷零克制地看了三次时间。
三个小时后,他索性放下电脑,把屋里重新打扫了一遍,又到厨房切了水果煮水果茶。
为什么还没来?是路上耽搁了吗?还是又回警视厅了?难道是打算晚上来送衣服吗?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想着,差点把半罐冰糖都倒进水壶里。
终于,在他就要打电话再联系风见裕也,准备旁敲侧击问一下人到了哪里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窸窣声。
从猫眼看了一眼,降谷零火速打开了房门。
刚把衣服放到门口准备悄声离开的绵星绮月:“……”
降谷零低头看了一眼被十几个购物纸袋占满、无处下脚的门口,先绮月一步开口问道:“你没猜出来是给我买的衣服吗?我不信。”
绮月一下子噎住。
“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敲门?”
金发男人的声音音调放低了些,听起来似乎有些低落,甚至有些委屈。
绮月干巴巴地道:“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没有必要。”降谷零握紧门把手,注意到女人脚尖朝外,一副时刻准备离开的姿态,不禁眼神微黯,“所以,是不想见我吗?”
绮月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奇怪,但没想明白。
她顿了一下,道:“我以为按照规定,是不能敲门、不能探究这里住的人是谁的。”
降谷零抬眼看了看绮月,也没说他信不信这个理由。
俯身提起地上的所有纸袋,他侧身让出门口,轻声问道:“那要进来坐坐吗?”
绮月忽然明白降谷零哪里奇怪了。
按照他之前的做派,现在他不应该直接动手把她拉进去才对吗?还会这么礼貌地询问她?
——当然,她对此并没有失望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请我喝杯茶的话。”
最终,绮月还是叹气答应了。
不然呢?
前脚降谷零问她是不是不愿意见他,她给了个合理的理由隐晦地表示“不是”,后脚就要拒绝降谷零……这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绮月跟着降谷零进屋。
这次的居所大概住得久一些,屋里的家具摆设比上次绮月去过的那个
要多,但看着还是有些空荡,加上男人爱干净,所有东西都放得非常规整,一打眼看去就感觉更空了。
降谷零本来对此没什么感觉,但当十几个纸袋都往沙发上一放,绮月也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的房间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了种“满当当”的感觉。
“……”
见金发男人从厨房出来就看着她发起愣来,绮月疑惑地看回去,迟疑地伸手,提醒他道:“茶。是要给我的吧?”
降谷零眸光一闪,回过神来,绕开绮月的手,将茶杯直接放在桌上,“有些烫,等会儿喝。”
绮月点点头。
降谷零坐在她身边。
两人一时间没说话,气氛有些莫名安静。
明明身旁的男人不声不响,也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对她亲密,绮月却觉得不自在极了。
这跟心理落差没关系,她只是单纯得因为这种变化而觉得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超脱了控制,隐隐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绮月……”
降谷零的出声打断了绮月的思路,她偏头看去。
“嗯?”
降谷零看着绮月,认真地道:“抱歉,我为我前几次的无礼向你道歉。”
绮月抿抿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降谷零轻笑,对绮月反思自己,道:“因为萩原说得对,自从你苏醒之后,一直是我在向你讨要安全感,这对你来说,一点儿都不公平。”
“……”绮月缓慢地眨了下眼。
此刻她的心里并没有因为降谷零的话而觉得感动或者如释重负,她只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事情果然变得棘手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降谷零侧转身,紫灰色的眼眸直视着绮月,冷静地剖析着。
“因为我们的不安,你一直在包容我们那些出格的言行,可绮月,你本身并不是内心开放的人。
你跟所有人的距离你都在心里划了线,现在因为一时的包容,你让我们踏过了原本的那条线,接近了你。可时间一长,最先受不了的也一定是你。
一旦我们的越线超过了你预想的时间,无论是你推离我们,还是你抽身离开……都逃不过我们渐行渐远的结局。”
“是这样的吧?”
降谷零最后反问了一句。
他一直盯着绮月,见她喉咙微动,似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萩原研二看到了绵星绮月对他们的包容,认为是这个女人心软善良,所以放纵了他们。
可降谷零静下来心细想,却总觉得不对。
如果绵星绮月是这么感性的人,那并非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的她,早就应该答应他的表白了。
包容、放纵是真的。
但绵星绮月心里一定是理智的,她清楚,如果一味的抗拒,这只会拉长他和萩原的不安时期,最后导致的还是她自己生活的不稳定。
所以她选择了坦然接受,甚至会主动配合,甚少反驳拒绝。
但这些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给的安全感就像灰姑娘一样,到点就会消失。”降谷零伸手拿过茶杯,放进绮月的手心里,低语评价道。
“……”绮月用双手合住茶杯,在热气缈缈中,眼眸低垂。
她不说话,降谷零也不催。
过了半晌,绮月才平静地问:“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降谷零伸出食指,虚虚指着绮月的心口,神色复杂地道:“因为,如果我直接对你恢复了之前不出格的相处模式,那绮月一定会松了口气吧?”
绮月闭了闭眼。
她已经知道降谷零要说什么了。
“你只会觉得,是我
终于从你昏迷的那四年里走了出来,解决了心理上的问题,从而反省了自己的不妥,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降谷零慢慢贴近绮月的耳朵。
“但如果我把你的所思所想全部剖析出来告诉你,哪怕我依然恢复了之前对你点到为止的相处方式……绮月,你会松一口气吗?”
降谷零微眯眼,虚靠在绮月的肩头,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
“我明确告诉了你,我知道你的打算,我知道你的心软并非真正的心软,我知道……你对我那些亲密的承受,不过是觉得反抗不了之下的妥协,抱着赶紧配合赶紧离开的想法,实则并没有在你心里留下痕迹——”
“够了!”
绮月睁开眼,厉声打断降谷零的话,起身放下茶杯。
“衣服已经送到了,我先走……”
“生气了吗?”
降谷零一把拉住绮月的手,将人拽回沙发上,让她仰靠着沙发靠背,再用胳膊困抱住她。
绮月挣脱不开,忍不住皱眉问道:“你在闹什么?就算我就是你说的那般,那又怎么样?我理解你们因为我重伤昏迷四年所产生的担心不安,我也的确有给你们时间去适应,但我难道有义务要给你们一辈子的时间吗?!”
降谷零把头抵在绮月的肩窝处,闷声笑起来:“有这种想法,才是冷静理智的绵星绮月啊。萩原会觉得你善良心软……他还是没我了解你。”
“放开。”绮月的胳膊也被困在降谷零的怀里,抬不起来,她只能去推他的腰,气道,“刚刚不是还说,不会再有出格的举动了吗?”
“那要怪你啊,绮月。”
降谷零侧过脸去,靠在绮月的肩膀上,潮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子和锁骨上。
“我本来只想趁机见见你,和你好好吃顿饭,结果呢?你连门都不敲就要走。”
“我说了!我以为按规定……”
降谷零打断她,反问道:“你信吗?风见都让你来给我送衣服了,如果不想让你知道这里住的是谁,他肯定会明言告诉你,他说了吗?”
绮月一下子语塞。
“你在躲我。”降谷零肯定地道。
绮月反驳回去:“我没有!我有什么好躲你的?”
“你就是想躲我。”降谷零收紧胳膊,直白地点出绮月的内心,“你是怕我会再对你有那些亲密的举动。”
这人又打直球!绮月气得脸颊发红,“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放手!”
降谷零反而自问自答道:“我为什么突然要跟你明说刚才那些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反省过了……让你不要再想着躲我了。”
绮月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无力地吐槽着:“你那是反省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我反省呢?”
“你的确也该反省啊!”降谷零泄愤地锤了一下沙发,咬牙道,“跟我们直说又能怎么样?一边对我们纵容,一边抱着我们若是出格太久,就推离我们的打算,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你直接说你就行了,带什么萩原。”绮月头疼地反问道,“直说?我要怎么跟你们直说?希望你们不要那么过度得关心照顾我——你们能做到吗?”
降谷零看着她,异常认真地道:“绮月,如果你是真心接受不了,我们当然会调整我们的行为,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呢?”
绮月咬咬嘴唇。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扉说实话,又或者……”降谷零垂下眼眸,低落地说出这个他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你就是不相信我们。”
绮月对此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信任”这种东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又何谈给别人?